稀里哗啦,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张家老祖张啸一把将桌上的茶具掀翻,怒火滔天,一片碎裂声中,众人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说话。
“该死的秦家!竟敢生擒我儿,当真我张家好欺负了!那老不死的秦玟萱旧伤未好,难道是想添新伤不成!”
见此情景,张家另一位筑基长老郝苟急急安抚道:“老祖莫急,三长老应只是受了些伤,并无大碍,当务之急,是要先把三长老要回来才是。”
郝苟之所以不姓张,乃因,他是张家的招婿。
他本身天赋不错,加上十几年前张家得了一颗筑基丹,赐给了他,他便成为张家第二位筑基,之后,便步步高升,爬到了大长老的位置。
郝苟在张家,平时也算是颇有威严,只不过,对着张家老祖,这个修为最高之人,还是要收敛锋芒,讨好着讲话。
张啸本身也不是莽撞无脑之辈,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便沉着声音开口:“怎的,秦家不愿放人?”
大长老郝苟垂眸,一板一眼道:“秦家说,三长老撕毁契约,潜入秘境,还打伤了他族中重要的嫡系小辈,须得给个说法。”
“哼,说法!我张家没问他讨说法,已是给了面子,现在倒还反过来问我们要说法了。去告诉秦玟萱,秦家是不是想跟张家开战了!”
“老祖,仙品署不允许世家无故开战,而我们张家……本就理亏啊。”
郝苟看起来耐心劝阻,实则正在内心不耐烦吐槽:
这老东西还当现在的秦家是以前的秦家了?从药坊那事就可以看出来,秦家早已今非昔比。结果还张口闭口就是威胁,真当秦家怕你啊!
个蠢货。
仙品署这名头压下来,似让张啸找回了些理智,他沉吟一会儿,道:“秦家要怎样才放人?”
底下的人回道:“秦家说,需要两家见面商谈。”
这商谈嘛,自然是委婉说法,在场谁人看不出来,秦家这是拿三长老张厉当筹码,问张家要好处来了。
所谓的谈判,也不过就是谈,张家拿出什么条件,秦家才愿意放人。
一想到秦家竟然拿他的儿子做威胁,张啸又是一阵火起。只不过到底被人拿捏住命门,这口气,当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待到日后再找机会清算。
张啸没好气道:“秦氏小人嘴脸,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他们要什么,只要不过分,给他们便是了……”
底下人自是纷纷应和。他们张家财大气粗,对秦家这讨饭似的姿态都很嫌弃。
郝苟双手交叠立在一旁,看他们你一眼我一语,将秦家贬到了泥地里,便没吭声。
张家人,从上到下,都是这般的狂妄自大面孔。若不是当初要与张氏联姻,而他郝家又弱势,才不会来这没前途的家族当招婿。
秦家日渐强盛,此番明摆着拿了把柄,岂会轻易要点东西就放过去,不狮子大开口才怪了。
而且,叫他说,那张厉此番……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两说呢。
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张啸那老糊涂听了必要不高兴。他这个当招婿的,在张家,本就处境特殊。前段时间他倒还想着通过回气丹那事在族中多长些脸面,只是,结果又不理想,甚至为自己招惹来了一些闲言碎语。
如今事关老祖的儿子,本就敏感,既然他们都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他又何必多这个嘴呢。遂闭了口,再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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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对秦家要东西的姿态不放在眼里,便答应了两家见面。
只不过,毕竟是两家正经洽谈,见面的地点十分重要,选在谁家地盘都不能放心,最终定在了“第五酒楼”
这第五酒楼可不是指的数量,“第五”乃是姓氏。众所周知,修仙界共有两大仙品世家,第五与风氏。故而,这第五酒楼,顾名思义,就是第五仙品世家所开的酒楼。
仙品世家,绝对中立,不参与地方事务,但是谁又不敢招惹,选在第五酒楼,即便是会上起了冲突,两方且都不敢轻易动手。
酒楼三层最大的包厢内,秦张两家众人正在对峙。
玟萱老祖稳稳当当地坐着,以玟萱老祖为中心,秦家这边来了秦德馨、大长老,以及族长秦德明。
张家么,自是两位筑基都来了,外加几个长老压阵。
这谈判嘛,本来谈的就是拳头。故而,老祖们不一定会开口讲话,但是人一定得来,用秦如清的话说,叫压阵。
玟萱老祖素手执盏,见张啸站着,铁青着脸望着她,便指了指前方座椅,道:“啸老怎么不坐?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还是快快坐下吧。“
张啸乃是实打实的“老祖”年纪,已经有一百五十岁的高龄了。而玟萱老祖却一百不到,故而叫他一声啸老,看似尊称,实则嘲讽。
果然张啸一听这句,脸色更黑,他目光如刀锋一样刮在玟萱老祖脸上,气息外放,看起来竟像是忍不住要动手了。
玟萱老祖很淡定,将茶盏递到嘴边饮了一口,平静道:“啸老,别忘了这是第五酒楼。”
果然,此话一落,似乎某侧便有无形的灵识扫过。此灵识光明正大,不怕众人察觉不到,还隐隐带着警告意味。
郝苟死死拽住张啸衣袖,将他往座位上引。张啸哼一声,终于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怕的可不是秦家,而是第五酒楼背后的仙品世家!
郝苟也跟在旁边坐下,端起笑脸道:“也无需多说什么废话,便直言吧,秦家要什么条件才能答应放了我们三长老。”
秦德明睨了一眼这人,此人是张家招婿,却做到了大长老的位置,可见是个心机深沉的。
不过,管你什么深沉不深沉,此番筹码在我们秦家手里,是打定主意要从你张家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了。
秦德明身为族长,便开口道:“此事本就是张家违约再先,贵族三长老又打伤我族嫡系小辈,便是闹去仙品署,我秦家也是占理的。不过,秦家一向讲究以和为贵,此番,只要张家能答应我秦家三个条件,张厉张长老,你们自可带走。”
张家人听得是在心中直翻白眼,还“一向以和为贵”,谁不知道你家玟萱老祖是打出来的名声?听说秦氏族长性格温吞,如今一看,也是个滑头的。
秦德明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一板一眼地说:
“第一点:张厉打伤我族重要嫡系小辈,那位小辈至今还卧床不起,已是伤了根基。故而,张家需要单独给这位小辈赔偿两万下品灵石,再给我族赔偿一万灵石。“
果然一开口就要钱。张家人听到这第一点,心中就已然露出不屑,觉得秦家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张家二长老心中嘲讽,嘴上却道:“赔偿给那小辈便也罢了,怎地还要单独再给你族赔偿一万灵石?秦氏,也未免太过于狮子大开口了些!”
秦德明想着自家闺女的叮嘱,故意作出死要钱的相貌,急急道:“什么叫做狮子大开口,张厉打伤我族小辈,毁了她的前程,本就该赔偿,只要你们赔偿两万已是我们宽容了。而赔偿我族的那份,自然是为张厉潜入秘境,损毁秦氏名誉埋单。此为名誉损失费。”
名誉损失费!这又是什么见鬼的赔偿名头!
就连郝苟也被这个名誉损失费噎在那里。这秦家,此番莫不是真的只为灵石?
如果只要灵石,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秦家所说也不无道理,只是,两万灵石不是小数目,可否让我们知道,是秦家哪位嫡系小辈受伤,也好让我们除灵石外,再多予些灵药补偿啊!”
郝苟的话说得漂亮,实则是在问这位嫡系小辈到底是谁。不然,你秦家说是重要嫡系,空口无凭,假如受伤的只是个不知名头的旁支小辈呢?那张家给两万灵石赔偿,岂不是做了冤大头?
秦德明还未说话,抱胸靠在椅子上的秦德馨倒嗤笑一声,嘲讽道:“何必绕弯子,是不是重要的嫡系小辈,你们难道心中没数?若是普通族人,你族三长老又岂会扔下原本的任务,跑去追一个小孩子?”
郝苟被噎得有些讪讪。确实如此,对于秦家受伤的这个人,他们是心中有数的。定然是重要人物,让张厉一见到就觉得特殊,有所图谋,不然不会放着查探秘境的任务不做。
张啸给郝苟示意了个眼神。张家底蕴深厚,不差这些灵石,不用在灵石上头跟秦家做过多纠缠。
郝苟会意,便道:“既如此,一共三万灵石,张家答应赔偿。第二个条件呢?”
秦德明一听到灵石到手,嘴角便翘了起来,“洋洋得意”道:“第二点,秦家要南街西市的开发入驻权!“
南街西市开发入驻权!
郝苟一听就把眉头皱起来,张家人也是顷刻之间变了脸色。好家伙,还以为你只是要点儿灵石,怎么还越来越过分了。
南街本就是南岭郡三大世家把持的商业街。因为张韩乃是南岭老牌世家,秦家是后来搬迁,因而,南街最好的地段早已被张韩两家占据了。
现在秦家又突然开口要入驻西市,其野心昭然若揭!
张家二长老当即道:“不行。原本南街秦家是没有入驻权的,把东市让给你们已经是商议之后的结果,现在怎还得寸进尺,想要地段更好的西市,此事绝无可能!”
秦家经过回气丹那事,就已经影响了张氏药坊的生意,如今再让他们进驻西市,岂不是要被秦家骑在脸上。
秦德明不急不躁,温温吞吞地说:“二长老不要那么暴躁,今日本身不就是来商议的嘛,我们秦家也没说要占了西市,只说要西市的入驻权啊,再说,西市的热铺就那么几家,生意早已稳定,我们秦家就算进驻,开个几间小店,也是翻不出什么浪花的,贵族又何必如此紧张呢!”
秦德明话语间是处处抬高张家,贬低自家,尽力打造秦家暴发户,低眼界,温良无害的形象。
此计实在拙劣。然而,秦德明偷瞄张家人脸色,发现他们紧皱的眉头却在慢慢放下。
嘿!这帮蠢蛋竟然真吃这套!
秦德明心中啧啧称奇。他闺女儿说得果然不错啊,张氏仗着自家是南岭老牌世家,眼高于顶,对他们后来迁过来的世家本就看不起,如此,便正好在这上头做一做文章。
张家人面色缓和后,抬手布了个隔音阵法,道:“我们要商量商量。”
这就是可以谈的意思了。
行呗,你们谈,反正怎么着都是秦家赚。
不一会儿,幕布揭开,张家二长老竖起一个巴掌,道:“五间铺子,秦家入驻西市可以开的店铺最多不过五间!”
秦德明果然老大不乐意,“二长老,您是逗我呢,五间能弄出什么花样?至少也得要个十间吧!”
他们世家做的可不是小打小闹的生意,正常来说,占据一整面街的铺子才算正常。
“最多七间!”
“八间!”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店铺数量定在了八间。而这已经大大超出了秦德明的预期。
在他们秦家原本的商议中,张家能答应这件事就算成功,结果还允了八间铺子,真不错啊
也间接可以看出他们确实很想要回张厉,心理底线压得极低。
不错不错,那他们秦家就可以更好得开口要价了!
秦德明道:“最后一个条件……”
他还没出口,张家人就齐齐皱眉,实在是今日秦家宰人的姿态太难看,他们从生理到心理都产生了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