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清站在堂中央,非常顺畅地将视线环顾一圈,给每个瞪着她望的人狠狠瞪回去,然后才呲出一口小白牙,笑眯眯地开口:
“众位听我一言。张家此次落败,族内动荡,正是我们秦氏扬名,大力发展的好时机。对此,我列了一卷轴的计划,还请大家一观。“
说着,秦如清手中出现一枚卷轴。众人目光投过去的时候,秦如清纤细的手腕便轻巧一抖,卷轴刷地一下被抖开,流水一样滑下来。从秦如清的腿滑到她的脚面,再到地上,最后又呼啦啦往前滚了好长一截,才算结束。
众人:……
原来你家计划是计量单位是用“几卷轴”来形容的。而且,这卷轴未免也太长了吧!
“首先,”秦如清捧着卷轴,声音高扬,“我要说的是秦氏这些年的发展问题。”
此话一出,底下的嗡嗡声更大了。
这丫头竟然一上来就挑了个这么敏感的话题。都是秦家人,自然是看自己家族哪哪都好了,结果你却说我们家族发展有毛病,这,这听了谁能乐意!
秦如清可不管他们怎么想,自顾自往下说,“秦氏这些年的发展实在是太太太——保守了!”她拖长了声音,”没有新意,严重缺乏竞争力!“
严重两个字被狠狠加了重音。
“我们秦家是丹药世家,那丹药产业自然是重中之重,结果呢,家族迁至南岭郡后,丹药产业却发展得平平,连张家都不如!要知道张家根本不是主做丹药的啊,人家是综合性家族,结果我们跟人家竞争,最多也是只是打了个平手……也就是后面,家族发现钟ru灵洞,有了好原料,情况这才好一些。可这也是靠外物,而不是靠我们家族自己的经营!”
秦如清边说边摇头,语气很是遗憾痛恨。
她虽然一上来就挑了这么一个重磅的开局,但倒也确实没胡说。秦氏这些年的发展保守确实是事实,只是……
二长老开口了。
“清丫头,你说的问题,秦家确实有,可这也是没办法啊!张家可是南岭的老牌世家,我们秦氏后来,根基不深,本就受排挤,现今都打成平手了,难道还不够吗?“
秦如清望向二长老。二爷爷一贯是家族最和蔼的长老,也很疼她,此时开腔反驳真不是在抬杠,是在真切地表达他的疑问。而他的疑问,也是秦家众多人的疑问。
——秦氏外来,跟南岭老牌世家都打成了平手,这成绩已经不错了,难道还不够吗?
秦如清笑了笑,笑容乖巧、灵动,让人看着就心生喜爱,可目光却锋利,缓慢地从唇中挤出两个字,掷地有声:“不够!”
“当然不够!”
重新将视线转向下首的众人:“非但不够,我还很惊奇,这么点成绩,咱们秦家竟就满足了?竟然真情实意地认为张家是老牌世家,我们秦家打不过张家是正常的?“
秦如清的语气很是惊奇不解。然而就是这份惊奇,正让人觉得讽刺。
“我以为众位长辈们年纪比我大,定然会比我更加牢记祖上荣光,没有一刻不是想着要带领秦家重返东域、重振先祖光荣的。结果……是我错了,年纪大了忘性也就大,有些东西竟就真的随着时光推移渐渐忘却了!”
越说到最后,秦如清的语气就越轻,厅堂也就越安静。她笑了一下,轻轻道:“没事,既然诸位忘了,那便由清清这个小辈,来为大家重新回忆一下。”
“在大家口中,颇为忌惮敬畏的南岭老牌世家,实际怎样呢……放到整个南域一瞧,也不过是将将入品,其族中修为最高的修士,也不过筑基,更别说放到东域、西域那样的地方了。”
“而我们秦家,现在的南岭秦家,曾经的东域瀛洲秦家,乃是银品世家,祖上曾出过元婴老祖的存在!”秦如清重重提高了声音。
“如今家族不过稍显落魄,迁至南岭,略待了个小百年,咱们族人,竟就完完全全忘了先祖光荣,就对着一个不过将将入品的小世家俯首称臣啦?“
秦如清眉飞色舞,极尽嘲讽,“我以为,不说看不起,至少也能做到与他们平视,想着早早把这些地方势力收服,尽快壮大起来,然后赶紧打包袱回东域找敌人报仇呢?”
“没想到,咱们家族竟不是这样子的。”秦如清啧啧摇头,“在南岭待着真待安逸了,真把自己当做南岭本土世家了!于是对着张韩二族诸多敬畏,现在张家都被咱打趴下了,也不想着快速吞并,还是要慢吞吞发展呢!”
秦如清看着底下或涨红、或羞涩,或愤怒的神情,心中就是一笑。响锤还需重鼓,秦家这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族人来到南岭这小地方后,有些人就安逸了,咸鱼了。
家族势弱的时候保守发展还算有道理,如今时机大好,心态却还是慢悠悠的,搁这儿小幅度迈步子。就凭这速度,秦家还怎么弯道超车,进城报仇,然后成为第一世家啊!
必须得狠狠点醒!
不过,由她这个小辈说出这些话,怕是底下要有人不满了。估计马上就要有人来训她,毕竟,她刚说的话,那可着实有些难听哈
果然,没安静几秒就有人嘴巴忍不住,秦如清目光看过去,发现果然是咱找茬专业户二叔。
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就是说,二叔,果然还得是你啊!
秦德浩可不知道秦如清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皱着眉,脸上一股隐忍的怒气盘绕,“秦如清,不过是一个小辈,这是你跟长辈们讲话的态度吗?!”
瞧,长幼尊卑论这不就来了!不论话讲得对不对,你是小辈,提出长辈们的问题,根基上咱这就先站不住脚了。
不过,秦如清能被这唬住?
她笑眯眯地转过头来看向秦德浩,甚至有礼貌地躬了躬身,这才回道:“是了,清清确实是一届小辈,只不过——比二叔这位长辈天赋好一些,脑子聪明一些,外加更加牢记先祖光荣与仇恨一些,的确是不值当什么。”
秦如清还边说边摇头,就用这么一张小嘴淡定地说出了噎死人的话。
长幼尊卑,这不开玩笑呢!我爹能被你唬住,那是他嘴巴笨。换做我秦如清,能跟你吵三天三夜都不带歇的!
秦德浩瞬间瞪圆了眼睛,似是不敢置信。她竟然敢这么顶嘴?这可是在族会上!秦如清这丫头当真是仗着有老祖撑腰要反天了不成!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忤逆他,秦德浩不由得脸色涨红,怒气直冲头顶,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
秦德明见状不好,赶紧呵斥一声:“清清,怎么跟二叔说话呢!”
虽然咱闺女儿说得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他这个当爹的要是顺着闺女儿的话往下说,那今日清清就得被罚了。得他先开口训斥,其他人才不好开口。
秦如清依然笑眯眯的,半点不惧:“怎么,清清说得有哪里不对吗?”
底下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神转折。哇,清丫头你是真敢说啊,这么着不怕被罚跪祠堂啊!
最后还是老祖出来打圆场,“好了,秦如清确实有家族议事权,她说这些,乃是点出实情,算不得失礼。”
一句话为这件事定了性。
看老祖维护秦如清,众人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丫头之前是与老祖通过气,今日这些话,与其说是她在说,倒不如说是老祖的意思,秦如清是老祖选出来警醒众人的代言人。
看清楚这点后,其他人纷纷闭嘴装起了死。
大长老沉默地站了起来,走到秦德浩跟前,手放在秦德浩肩膀上狠狠将他摁回座位,再向老祖行礼,“是德浩失礼了,望老祖见谅。”
老祖嗯了一声。而秦如清都不用老祖开口的,也毫不犹豫对着二叔行了一礼,“满怀歉意”地说:“对不住了二叔,方才是清清言语过失,还请二叔见谅。“
秦德浩被大长老强行摁着,终究不甘不愿地嗯了一声。
看似好像双方都道了歉,但是谁输谁赢一目了然。这一场fēng • bō到这里,似乎是有了尾声。只是,有人揣测,秦德浩作为大长老的养子,大长老能这么看着秦德浩“受欺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