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赵不息还打算去一趟颍川郡。
这是她的最后一个想要的大才了……吧?
赵不息自己也不确定,毕竟她心胸宽广,多少大才都装得下。
不息点大才,多多益善嘛。
恰好前几日赵不息刚得了一把好琴,是她扩张势力的时候一个想投靠她的小贵族送上来的礼物,是那小贵族家中珍藏的宝物,听闻是当年伯牙曾弹过的琴。
自钟子期死后,伯牙摔碎了他最心爱的琴,终身不再弹琴,其余的琴也都在他死后被他的后人卖掉了,小贵族祖上有一代祖先喜欢音律,几经转折才求到了这把琴,只是那位祖先死后再也没有人喜欢音律了,琴也就被放在家中藏着。
直到如今要向赵不息示好,这把琴才又被翻出来。
赵不息看着放在自己面前桌面上的古琴,轻轻拨了一下弦,声音温劲松透,再看琴体,乃是用一节松木所制。
“这是一把君子之琴啊。”赵不息轻声赞叹。
那小贵族想的没错,送礼的确是投其所好,可惜她只喜欢听琴,并不擅长弹琴。
她手下的门客也没有喜好音律的,她手下的大才大都出身不显赫,对音律这种贵族子弟喜欢的高雅爱好并不热衷。出身显赫一些的范增和张苍一个满心只有造反一个是只热爱数学的理科大佬。
不过这把琴倒是让她想起来了一个出身高贵、爱好高雅的君子。
这把君子之琴倒是和张良很配,刚好张良也精通音律。
赵不息有心年后亲自去一趟川蜀,买一个硝石矿,将火药这项科技点给稳定点亮。市面上能收购到的硝石价格高昂数量还稀少,实在无法大规模生产火药。
毕竟这时候硝石是作为一味中药材入药的,需要的数量极少,除了她拿硝石入火药这位药之外,其他药方都不需要太多硝石,硝石产量也就不高。
还是得自己买个矿啊。
那年前这些事情就都要处理好了,赵不息得先和张良说一声,六国那边的事情她这段时间就先不参与了。
主要是六国反贼那边开了几次会,赵不息已经差不多将人都认全了,还真没找出来什么值得她挖墙脚的人才。
至于他们造反的战略,全都是她便宜爹一手规划的,目前来看,赵不息觉得按照这个方略造反成功的可能性根本就没有。
她爹根本就没想着跟他们一起造反,只想着做组织老大……现在还在教那些六国之人如何拉人入伙呢,六国组织的规模倒是扩大了不少,也拉到了六国旧贵族的赞助,只是造反的进度还一点没有。
这也让赵不息很放心,本来她还担心自己便宜爹昏头了竟然敢在秦始皇还活着的时候造反,万一被发现了连累到她呢,可如今看,她便宜爹还是很聪明的,只是想做一个灰色组织的老大,并没有要立刻造反的心思。
带着琴和几本兵书,赵不息来到了张良府邸中。
只是这次来迎接赵不息的不只有张良,还有另一个年纪略大些中年男子。
“这位是楚国的项燕后人,项伯。”张良浅笑着给赵不息介绍。
又给项伯介绍,“这位是赵国公主之女,赵姁。”
原来这就是项伯。
赵不息精神一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决定了历史走向的男人。
鸿门宴上,范增让项羽诛杀刘邦,就是这位项伯念着先前张良对他的救命之恩,偷偷私下给刘邦报信,又在项庄舞剑的时候也起身舞剑护住了刘邦,这才给了刘邦时间逃走,让项羽的霸业毁于一旦。
项伯留着不长不短的胡须,看面相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贵族男人,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宁愿站在刘邦一边也不愿意站在自己侄子那边。
或许是他愚蠢根本看不出来鸿门宴的重要性,只以为刘邦和其他那些反王一样好对付,就算逃过了这次下次也能被他侄子轻松收拾?
或许是他就是想要两边xià • zhù卖刘邦个面子?又或许他有着楚地任侠惯有的义气一定要报答张良曾经对他的救命之恩?
赵不息心中猜测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分毫,只是十分客气的和项伯打了个招呼,既不亲近也不疏离。
这等连自己亲侄子都能出卖的人,还是少来往好。项羽对他可谓是有情有义,他放走了刘邦,这可是两军交战时期,若是真说起来,项伯都等同于通敌了,项羽都没有怪他。项羽此人虽然残暴屠城,可对自己亲近的人还是很好的,项伯此人,还是不和他打交道好。
……等等。他对不起的人是项羽又不是她,赵不息忽然回过味来了,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啊,对与以后必定和抗御为敌的她来讲,项伯此人是大大的良民啊。
想到这里,赵不息对项伯的态度顿时热情了起来。
“项公,你好啊,颍川远离楚地,不知道你在此居住的习惯不习惯……我那边正好有一批楚地的货物到了,正好先拿出一批上好的送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项伯有些不适应,他看着一脸诚恳的赵不息,忽然恍然大悟。
——管她呢,反正都是六国之人,这个赵姁还能对他一个身无长物的逃犯又什么企图不成?
一方有意,一方重义气好结交朋友,两人没几句话就打开了话匣子,聊得热火朝天,同时赵不息也没有冷落张良,三两句话张良就自然的融入了进来。
有着张良这个赵不息和项伯共同的朋友,二人之间的聊天就更顺利了。聊了一会项伯就有事先告辞了,将地方留给了张良和赵不息叙旧。
赵不息便将琴拿了出来送给张良,张良摩挲着琴,如获至宝,眼睛都亮了。
张良家中世代都是大贵族,大贵族子弟就是喜欢打猎、音律这等“高雅”爱好,张良也不例外,他精通音律,最喜好琴。
“我年少时,家中也有一把好琴,父亲还曾言待我长大之后就将那琴赠予我。”张良低眉浅笑着,和煦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端是君子如玉。
“只可惜我还未曾长大父亲就走了,家道就此中落,再后来秦灭韩,我家中那把琴也被秦人抢走了。”张良声音低了下来,眉眼间略带忧郁。
赵不息正想怎么趁虚而入趁着自己心爱的大才脆弱的时候安慰一下他,张良就已经自己调节好了心情。
他抬起头浅浅一笑:“其实我家道中落也不是什么坏事,秦灭掉了韩之后,韩国朝堂上所有重臣都被杀了全家,倒是我家因着父亲早亡远离了朝堂侥幸躲过一劫,虽是祖宗留下的家产没了,但好歹人还活着。”
说是这样,可数百年的基业一朝就没了,自家世代效忠的国家灰飞烟灭,张良怎么能不恨呢。
“不息可愿意听我弹奏一曲?”张良抱着琴,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出声道。
有点像得了宝贝拿出来炫耀的小孩子。
赵不息当然愿意了,她本身就喜欢听琴,当然这时候除了打猎听乐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娱乐活动。
更不用说是张良这位被写在历史上的美人给她弹琴了。
张良将琴放在身前的案上,垂目低眉,修长的手指波动琴弦,一阵流畅跳动的乐声从张良之间冒出。
赵不息抚掌称赞:“好啊,子房之琴声,如鱼跃溪水、鹿过林木,欣欣然如沐浴春风。”
琴声更欢快了。
“好啊,如两雀对鸣,溪水破冰,子房心情必然愉悦啊。”赵不息又称赞。
张良对音律的确十分精通,行家一上手就知道有没有,赵不息虽然自己弹琴的技术一般,可欣赏力却很高,只听了这一会也能听出来张良的琴技高深。
张良一曲罢,眉眼都轻松了许多,他嘴角含笑看着赵不息:“伯牙遇钟子期,良遇知音,自然欣喜。”
他看着赵不息的眼神又更加亲近了几分。
大部分人还是需要回应的,无论是写文章还是弹奏音乐,都需要其他人的回应演奏者才会更加感到愉悦。
张良平日好读书好剑术好音律,读书尚且能在书中和作者心神相交,剑术他周围也有游侠可以相互切磋,唯有音律曲高和寡难有知音。
不是家学深厚的大贵族子弟谁有那个时间和金钱去玩音乐啊,就算是大贵族子弟,也是听了乐子的多,真懂音乐的少,对于这等人,张良自然不愿理会。
好不容易遇到赵不息这个能欣赏音乐的,张良自然欣喜若狂。
“那我可要辜负子房的信任了。”赵不息轻松耸肩,“我是个俗人,只会听不会弹,只是粗通一点皮毛。”
张良弯弯唇角,反问:“钟子期又岂会抚琴乎?”
两人相视一笑。
张良便又开始抚琴。
琴声昂扬,随即又低沉起来,如泣如诉,声声断肠愁,秋山猿鸟恨。
赵不息抿了口温水,看着陷入了哀伤的张良,大概能猜出来张良的琴声为何忽然从昂扬变成悲伤了。
估计又是想到了自己的国仇家恨。
赵不息干脆摸出了自己带着的哨子,说是哨子,但是上面有一排小孔,可以控制吹出的声调,和短笛已经差不多了,赵不息一直挂在脖子上随身带着,用来紧急的时候沟通部下。
比如若是现在遇到了危险,赵不息只需要急促吹响三声,她所带着的那数十个剑术高超的门客就会立刻从门外冲进来,避免了摔杯为号的不准确性……
此时赵不息拿出来却不是叫人的,而是轻轻吹起了一曲《将军令》,她很长时间没有吹过了,本来学的时候就是因为兴趣才去学的,曲调吹的颇为生疏。
却也成功的将张良原本哀伤的曲调带的激昂了起来。
张良鼻尖沁出一滴晶莹的汗珠,十指跟着赵不息的曲调拨动着琴弦,心中升起一股豪情来,只瞬间就将原本的哀伤之气冲散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