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地下二层走了一两分钟，项圈震动了一下，提示信号差，链接中断。
蘑菇怕黑怕密闭怕鬼，在无信号的全然黑暗中，在充斥着熏香和恶臭的气息中行走了五六分钟，他浑身无力，汗水直冒，眼冒金星，不停反胃，明明boss都还没遇上，他的精神和血值一直都在往下掉，今天这一劫他怕是逃不掉了……
他想，他要是死了，最放不下的是他的哥哥和外婆……不知道哥哥在哪里……唉，外婆又该怎么办……希望老人家永远相信他们只是出国了而已……
他的耳边嗡鸣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往下栽去，被身边的林浠及时扶起。
蘑菇喘息着靠在林浠身上，早已忘记维持人设，他崩溃地说：“好可怕……好难受……我要回家……呜呜……”
可怜兮兮的蘑菇让林浠想到他的妹妹，忍不住软着声音安慰他：“再坚持一下。”
蘑菇身上的汗摸着跟水似的，这症状在林浠看来有点像低血糖。
他从兜里摸出一颗薄荷糖（这是他从现实世界顺过来的，总共三颗），剥开塞入蘑菇口中。他也不知道这样是否见效。
713不耐烦地催促：“你俩磨蹭什么呢，快点！”
吃了糖果后，蘑菇缓过来了，他喃喃道：“谢谢……”
说着他在林浠身上嗅来嗅去：“你受伤了？身上有血的味道……特别浓……还腥……”
说着还呕了一声。
林浠摇头：“我没受伤呀。”
998提醒：“你们不要说话了，会吵到神明的。”
1749一路上一声不吭，现在恐怕就只有他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既不兴奋也不害怕，好像只是来这里散个步。
黑暗中，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他们听到了更多的响动。
那声音很沉，很漫长，像是大型机器发出来的，很快，他们就意识到，那是“神明”的呼吸声。
他们离“神明”越来越近了，除了呼吸声，还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
那些声音让林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蘑菇被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又是难受又是恶心，迫切地想要远离近在咫尺的血腥味。他努力把林浠的外套扒了下来，扔到远处。
他们在998的身后，所以998并未发现这些举动。
没了外套，林浠身上总算没了那股难闻的味道，蘑菇完全变成了林浠的挂件，像条咸鱼那般等死。
就在此时，大殿突然亮了起来，红毯两边的青铜连枝灯照亮了一切。
713从未想过，他能像今天这样，站在伟大的神明跟前——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使命是将自己献给神明。无数次，他好奇过神明的模样，可是无人知晓。他的父亲有一本厚厚的《圣经》，据说那是从遥远的地球带过来的宝物。《圣经》上说，神用自己的模样造人。
那么，神应当有着人类的样貌，当然，比人类要美丽、高贵。他幻想着神明的模样，每天虔诚地与神明对话，他万分期待与神明见面的这天。
然而，他的家族有劣质基因，成员从未被选中过，每个月的最后一天，他的爸爸妈妈都会举着忏悔牌跪在广场上，被人们羞辱。就连他，哪怕用尽全力，他的肉质也只能到达中上，永远都不能成为上等。
从小，他父母就说过，要是家里也有人被选中就好了，这样他们一家也能在城市里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他们也可以成为体面人，被理解，被尊敬……
他早就知道，神明是偏爱他的——
他竟然成为了陪同者，此时此刻，他竟然与神只隔着一面幕布的距离！
他的心脏怦怦跳，浑身发热，感觉整个人都要飞升了。
他和其他人一起，匍匐在幕布之前，他是那般激动，激动得热泪盈眶，以至于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整整十七年，他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憧憬说给神明听，所以他撑起身子，对着幕布之后的神明说：“神啊，卑微的我一直憧憬着您，我渴望将我的一切都献给您。虽然这次我只是个陪同者，我希望能成为您的羔羊，能被您享用……”
林浠匍匐在地毯上，余光看见幕布被掀开，然后713整个腾空，被拖入幕布之中。他甚至没有听到713的惨叫，只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咀嚼声，猩红的液体从幕布下溢出，缓缓蔓延。空气里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片刻后，他们隐隐听到低沉、黏糊的声音：“难……吃……”
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幕布再次被掀开，林浠看到了，那是昆虫的前肢，黑色的毛发上沾着血。
怪物的足探出幕布，一根，两根，三根，黏糊，恶心。
它们停顿片刻，突然朝地毯上的外套进攻——那是林浠的外套——外套被卷入幕布，被怪物撕碎，吞入喉咙。
此刻，林浠意识到了什么，998则惊恐地望着幕布，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计划失败了。
怪物并未享受到羔羊的滋味，显得非常狂躁：“谁……羔……羊……”
蘑菇直接晕了过去。
没有人回应。
巨大、笨重，类似于巨型蠕虫的身影在幕布后面蠕动，两排黏腻的足狂躁地挥舞，吼叫声在密闭空间不断传响：“谁……是谁……是谁……”
998看到了什么，混乱、惊恐到了极致。
他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他连连后挪，然后不管不顾地跑入了黑暗。
怪物并没有追上去，它似乎刻意给998留下逃跑的时间，发出了奇异的笑声。
998的脚步声远去，怪物的足却突然蹿出，下一刻，便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998被活活拖了回来，皮肤被怪物的足刺弄伤了，浑身是血。
“真好玩、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