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唯哲握住门把的手紧了紧,说道:“我去看看。”
“你好,我是于陌新和丁庆仁的导师,我叫方唯哲,能问一下他们牵涉到了什么案子中吗?”
汪季铭伸手和他握了握,说道:“案子还在调查中,等有了结果,我们会酌情公布的。”
“好,谢谢。”方唯哲想了想,又说道,“我是方开峻的父亲,冒昧问一下,他们是不是跟方开峻的失踪有关?”
科学家的分析能力与联想能力不是吹的,他的问题直指核心,丁于二人被汪季铭注意到,的确是因为他们有灭口方开峻的嫌疑。
汪季铭没有回答方唯哲的问题,但也没有否认,直接就要把人带走。
同丁庆仁还能维持镇定不同,于陌新比较沉不住气,他的脸上已经明显显出了惊慌,镜片后的眼神也有些躲闪涣散,尤其不敢和方唯哲对视。
丁庆仁看他那个样子,怕他还没有正经被询问就把所有事情都说出去,就提高了声音对方唯哲说道:“老师,您要相信我们,方师弟的事情是意外,我们怎么可能害小师弟!”
“我们自己也有孩子,就算为了孩子,我们也不可能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的!”
“孩子”两个字,成功让于陌新从恍惚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没错,还有孩子,如果他们的事情被查出来了,他们自己完了不算,还要连累妻儿。
他低下头,镜片后的眼神从迷茫中挣脱,坚定了下来。
汪季铭的眼睛扫过丁庆仁,微微眯了眯,他经手的人事太多,丁庆仁这个水准的,要撬开的嘴,并不难。
“这些话留着,待会好好说说吧。”汪季铭语调平缓的说道,“带走。”
说完对方唯哲点了点头就带着人离开了。
华科院里的人,心里都掀起了大浪,但是大家平时都冷静自持惯了,一时间,除了眼神交流频繁了点,倒是没有窃窃私语什么的。
只是,暗流涌动是少不了的。
有迷糊的,觉得两位同事怕是不小心陷入了什么案件中,被人牵连。
有心明眼亮的,就看了眼方唯哲,默默低头沉思。
实在是,这个时间有些敏感,方开峻失踪的消息才传回来没几天呢。
方唯哲没有理会在场人的想法,他觉得汪季铭的身份应该不仅仅只是一个保密局的调查员,这样的人直接过来带人。
于陌新和丁庆仁牵涉的事情应该不小,也不知道他那傻儿子是怎么让他们忌惮的。
他心里极担心方开峻的安危,但知道秦砚已经过去救援了,到底存了希望,还能保持一贯以来的冷静。
只是,他的心里非常懊恼自责。
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怪他,之前更看重学习研究的能力,忽略了学生们的品德线。
他想着,他应该更加关注一下自己现在带的几个学生的心性和品行了,如果不行,就剔出去,不能再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了,不然,就要给整个科研队伍抹黑了。
后来,经过他多方面的了解和逐个的谈心,还真发现了几个比较偏激的,或者只看重科研成果,不在意对错的。
他观察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这几个人都剔了出去。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他增设课题,努力科研,取得成果,是为了实现粮食类作物整体的增产,甚至研究出对整个人类有益的作物。
而不是带出一批不仅对社会没有贡献,反而会危害社会的败类。
他绝不希望自己带的学生成了为了研究而研究的没有底线的人,或者为了自己的私欲违背良知的人。
他希望,至少他带的学生基本的品性和心理都是正常水平的。
这件事情也让整个华科院之后招人更加看重品性,也算是阵痛后的一个良好循环的开始。
汪季铭把人带回保密局后,立刻开始审讯。
有些人情绪比较稳定,难以找到突破口,需要关押一阵,让环境影响他的心境,降低审讯的难度。
有些人本身虽然做了违纪的事情,但多是心存侥幸,或被人挑唆,其实胆子并不大。
丁于二人在汪季铭的定义里显然是第二类人,而于陌新尤甚。
他把两个人分开,先去审问了丁庆仁。
丁庆仁的嘴很硬,什么都没有说,汪季铭也不急,在里面消耗了一会时间后,就去了隔壁于陌新的关押室。
“丁庆仁已经全招了。”汪季铭进来的第一句话就给了于陌新一记绝杀。
他就看着于陌新的眼神从怀疑到不可置信,到恍然大悟,最后怒不可遏。
“你们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一切事情的起因都在他,把方开峻除掉也是他的主意,我,我只是没有反对。”
他下意识扶了扶眼睛,收回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不,他说一切都是你指使的,你才是主谋,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主导的,包括你们把方开峻灭口的原因,也在你。”
汪季铭没有再往下细说,嗯,他也说不出来了,能编的就到这里了,再编,就要露马脚了。
但是,心绪不稳,害怕自己就此被定罪的于陌新无缝衔接了他的话。
“没有,不是我!”
“是丁庆仁,都是他!”
此时的他满脸懊恼,他两手交握,显然陷入了回忆。
十多年前,他和现在的爱人相识相知,爱人家里明面上一碗水端平,甚至更疼爱他爱人一些。
实际上骨子里还是重男轻女的厉害,当然,这是很久以后他才发现的。
爱人的母亲很懂说话的艺术,他们决定结婚的时候,她直接对他们说,他们家不要彩礼,他们做父母的能力有限,没给女儿准备像样的嫁妆,怎么好意思问他要彩礼?
这不是增加小两口以后生活的负担吗?
但她提了个于陌新无法拒绝的条件:“小于啊,我没有什么求的,就是希望女儿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
“我希望她跟你能在自己的房子里结婚,她手上能有一些私房,我这个做妈的没用,给不了她好的生活,她做我女儿的时候,受苦了,我不希望她嫁人后还要受苦。”
这话非常有说服力,把他爱人说得眼泪汪汪,他也感慨未来岳母一片爱女之心。
他工作之后就搬到了华科院的集体宿舍,因为科研有时候会涉及保密问题,这边是不允许家属住过来的。
而分家属楼,他的资历又还不够。
回到家里找父母商量,发现,他的房间早就腾出来给了弟弟。
他提出想要一套婚房,哪怕只是小小的一间,父母家人都很为难。
弟弟主动提出他可以继续睡客厅,把房间还给他。
可是,他知道未来岳母的意思,不想让爱人跟他家人一起住。
他非常能理解,他常常加班,几天才会回一次家,爱人嫁给自己,如果跟父母住一起,就要承担家里大部分的家务。
他把人娶回来不是让她来伺候父母家人的。
僵持了很久,也借了很多钱,他们才在一处大杂院里安了家。
后来他和爱人就努力工作还钱,五年前终于还清了欠款,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家人的生活走向正轨。
没有负担的日子,是那么让人轻松,家里充满了温馨与笑容。
谁知道好景不长,有一天,他下班回家,就看到岳母在家里拉着爱人的手哭,爱人和孩子也在哭。
他心里“突突”了起来,心说,日子好不容易理顺了,可别出什么事情了。
爱人把孩子交给他后,一直沉默着。
岳母看了他们一眼,哭着对于陌新说:“小于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是我这个做妈的没用,女儿出嫁了,还要连累她。”
“妈,你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一家人互相帮助那都是应该的。”
于陌新哄着孩子,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几年,岳母很好,真的很好,每次过来都大包小包的,也很疼爱孩子,有点吃的都记挂着要留给孩子。
但是,她每次来,都会向爱人哭穷,哭自己没用,诉说生活的不如意。
然后,爱人就会把好容易攒起来的一点钱,都塞给岳母。
岳母当然是不要的,她知道女儿女婿还在还钱,生活不容易,怎么会要他们的钱呢?
但是,女儿硬塞给她的,她有什么办法,只能先收下了,这毕竟是女儿的孝心,只能下次多买些吃的过来了。
反正这些年,除了要还给别人的钱,爱人没动过,但凡他们私下留些小钱,想要改善伙食,或者添置一些东西,最后,基本都到了岳母的口袋里。
但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她每次来都是带东西的,他们上门,也非常客气,菜都是挑着他们喜欢的买的,对孩子更是宝贝得很。
他能说什么?
“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若只是爱人塞点钱,她们两人最多是忆个往昔,然后感慨一下,背着他哭几场生活不容易,没这么大的阵仗的,他的心还在“突突”地跳着。
“是小弟,他的一个女同学为了不下乡。”爱人顿了顿,继续说道,“小弟单纯,上了当,那女同学怀了孩子,要告小弟耍流氓,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家里赔偿他们家五百块,再给三百块钱彩礼,把人风风光光地娶进来,不然就是免谈,要告你们小弟耍流氓。”
岳母说完,又开始了抹眼泪,她是真的苦啊,心像黄连一样苦啊。
她知道女儿女婿也不容易,为了不连累他们,她是一句话都没有提让女儿女婿帮忙出钱的话,她就是拉着女儿哭她有多不容易。
哭家里的钱都用来供养他们姐弟了,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她能怎么办呢?
这件事情,除了跟女儿诉说,还能跟谁说呢?
万一人家把事情捅出去,那就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她女儿最明白她的心意,她当然要跟女儿来说了。
日子太难了,她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啊。
于陌新:我也很不容易,我刚把买房的钱还了,这小舅子结婚,开口就是他一套房的钱,他承担不起的啊。
他跟爱人商量好了,这件事情,他们没有办法管,他会找父母再借一些钱给岳母送过去,算是尽力了,他们也要生活的。
他相信岳父岳母不会眼睁睁看着小舅子出事,肯定会想办法筹钱的,真有心,钱肯定能借到。
他们当初买房子的钱,也是这么东拼西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