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凌霄一死,皇后立刻请古兰香一同入深宫去寻皇帝。
深宫广大,当初营建的时候,就有奇门阵法上的高人,留下了一些布置,用于扰乱、提防那些高手的听觉感知。
皇后找到皇帝的时候,那苏木道人还没有能寻过来,之后也许是知道自己已经错失时机,那踏在蜈蚣飞剑上的阴气神魂,就一直没有再出现。
而在宫城之外,安置伤者与搜剿魔教残党的行动,已经同时展开。
卢家子弟和门客全部化作妖魔之身,自然引得众人侧目,往生方丈与姜尚书等人逼问之下,终于问出缘由,当即带着所有人赶往卢家地牢。
结果自然是人去牢空,对于多次见识过那些妖人法术的往生方丈来说,这里的暗道机关、密锁门户全都没有被破坏,景洪却能够潜逃无踪,也算不上是什么怪事了。
凌晨时分,安非鱼带着城外那些人进入长安,众人散去,救治伤者,他就径自去寻关洛阳。
找到人的时候,关洛阳正在一片废墟之间,帮大伙儿一起煮热水,屈指轻弹,便有一道道火苗飞出,点燃那些从建筑残骸里运过来的“干柴”。
受伤的禁军士卒和长安百姓,有很多都要用煮沸后的水再放凉一点,擦洗伤口,上药包扎。
军中的医官和长安城里各家医馆的大夫都被召集过来,在周边忙碌。
“听说你受伤不轻,不抓紧时间去疗伤?”
安非鱼坐到关洛阳旁边,屁股底下是一块压在瓦砾上的门板,恰好及膝高。
坐下之后,安非鱼先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膝盖,松了口气。
他虽然没有受伤,但是活化契约的能力,需要消耗他本身的活力,为了使那些灌满了高纯度真气的箭雨,能够飞越数十里诛杀妖魔,他现在浑身上下哪儿哪都虚,放松下来后,每一个关节都酸痛。。
抬着重伤同袍的士兵,脚下被碎砖绊到,惊呼一声,快要扑倒时,忽然周身一轻,被他们抬着的人和他们自己的身体,都漂浮起来,微微离地。
等他们站稳后,感激的向着背对他们的关洛阳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开。
关洛阳收回点向背后的那根手指,轻咳了声,慢悠悠的说道:“顺手出点力气,不影响我疗伤,没必要特地找一个封闭的地方去静养。”
要想突破虚空取神的境界,七到九种势,算是最好的选择,但在理论上就算是九种势齐聚,成功率最大的时候,也只有百分之六十左右的把握。
关洛阳目前只有六种势,源自于无为真经的那一种,甚至还未曾彻底成熟,这次突破失败可以说是早有预谋,也算是为自己积累一点经验。
他所受的伤,自然要远比送给邵凌霄的那部分反噬轻得多。
安非鱼看他不像是在逞强嘴硬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至少说明他的伤不可能危及生命。
“这么说就只剩下一些小喽啰了?”
关洛阳说道:“敌方小队应该还有两个人潜藏起来了。”
“但是他们能在本土人物那边借到的势,已经是约等于无,而我们这边,正是本土势力群英荟萃的巅峰状态。”
安非鱼伸了个懒腰,身上骨头咔咔作响,道,“他们那边最好的选择,大概就是放弃在长安城跟我们分个你死我活的任务标准,直接苟到任务时间结束。”
“要是还不甘心想报复的话,长安一共才这么大,无论针对我们哪一個发起突袭,都足够其他人赶过去帮帮忙,正好让我们有机会把任务完成度再抬高一点。”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没什么好怕的了。”
………………
长安城中,房屋的损伤,百姓的伤亡,成为接下来一段时间朝廷处理的要务,罪魁祸首已经灰飞烟灭这件事,也作为安抚民心的策略详细宣扬出去。
古兰香成了关洛阳他们这支小队里最忙的一个,因为她要督促官府的人将深渊者和那些妖魔的碎尸残骸全部收集起来,连血迹渗透过的地方都要铲走。
毕竟那些妖魔虽然可怖,但他们的生命力也是肉眼可见的强大,这个武侠世界里从来不缺想要火中取栗、胆大包天的人,无论是官府还是关中武林的那些人物,都要提防着,万一他们藏起些东西来,可能又会鼓捣出一场大祸。
把自家嫡系坑到近乎灭门的卢固安他们,就是前车之鉴。
不过,古兰香代表着关洛阳他们的态度,往生方丈、皇后、风将军他们,也都赞同不能留下这些东西,就算部分人怀有阴私之心,也没敢动手。
深渊者和妖魔残骸都被运到城外空地上,古兰香用她的酒点燃第一把火,又掏出舍利子,展开禁魔结界,等待着这些血肉全部在烈焰的焚烧炙烤之后,失去活性,化作焦炭才罢休。
仔细在那堆黑炭里绕行着检查一遍后,古兰香叹了口气:“可惜了,我的酒全用来点火了。不然大功告成,怎么也得喝点酒庆祝一下。”
颜妙清笑道:“长安也不乏名酒美酒,取长安八水酿造的古方,从岭南运来的,乃至塞外的,居兄也深得此道,不如让他请我们去品味一番。”
居不用神色清浅,点头应下,便带着众人回城,寻了东市一处酒坊。
他的琵琶兵解在体内,但那一双修长洁浄的手,碰在酒杯上的时候,也像是在轻触琴弦,不自知的就露出一点笑意。
古兰香看出他是个真正爱酒之人,酒家又说酿得新品,自然喝得更加尽兴,酒至酣处,起了促狭的性子,还打发人去问往生方丈要不要一起来尝些。
翠色罗裙纸伞遮阳的小娘子,也提了一壶酒,从这酒坊的后门离开,穿过两条街之后,转入一家青砖黑瓦的富商宅院里。
朱琳琅在堂内等着,一见她回来,就问道:“得手了。”
做了易容的秋如醉将酒壶放下,动作不轻,酒壶跟桌面发出一声脆响,道:“一群酒鬼,要让他们喝醉,实在不难。”
朱琳琅不由皱眉:“你去的时候也是这么不小心?居不用他们身怀神兵,那个女人更是宗师境界,就算有天机玉镜遮掩,你要在他们酒里下毒,也该万分小心。”
“酒本来就是毒,我根本没有下毒,只不过是让酒更醇罢了。”
秋如醉倒了杯酒,笑盈盈的送给坐在上首的白发妇人,道,“我对他们没有杀意,用的毒也并不致命,有什么好怕的,若畏畏缩缩,才更容易被他们关注。”
本是个老太婆模样的景洪,如今除了一头白发,面貌仿佛只有三十上下,接过酒杯尝了一口,默默品味片刻,赞赏道:“你用药的天赋当真卓绝,唉,可惜教主事败,不然我们现在已经可以放手把这大唐当做试药的地方了,老身还有许多妙思,可以与付姑娘和你一同讨论。”
“不过老身听说,你本来是正道子弟,投奔火罗道之后,也不太肯用那些置人于死地的绝毒了,岂不是束缚了自己的才干?”
秋如醉嗤笑一声:“这流言是哪来的?当年的我,确实为那件事后悔过一段时间,可现在我早就不在乎了,我只是不太想用我调不出解药的毒罢了。”
“毕竟,如果用刀shā • rén,可以砍他十分,也可以砍他三分,能杀也能收,可如果用那类毒shā • rén的话,就算我自己想让他们再活一段时间都做不到,那就不好玩了。”
景洪眼中流露异彩,道:“居然是这样么,你想能让他们死,也能让他们生,又随时都能有第二次选择的权力,把活生生的人变成身边的玩物,这样的性子,难怪教主对你那么看重。”
秋如醉笑道:“景洪长老不是也正在施展这样的手段吗,虽然我们已经败得太多,但还没有一败涂地。”
景洪恹恹道:“弑帝,天灾,饥荒,还有我们所负责的瘟疫,这些才是完整的计划,教主如果能不那么任性,能等到我们把瘟疫布置好了再行动的话,不管怎么说,都不至于走上死路了。”
朱琳琅听到这里,不禁眉头微动,道:“莫非长老这些时日在城中各处散布的那些毒物,还有能够破解的办法?”
“当然,如果我们自己都没有克制的手段,又何谈将这些百姓将是化作我们手里的刀呢?”
景洪握着桌角说道,“等到事态蔓延,我们的教众掌握着对他们生杀予夺的法子,才能将这些人作为我们的底蕴,令教门复兴。”
朱琳琅眉眼一松,喜上心头,其实邵凌霄死了之后,他已经觉得大势已去,这时候还要停留在此,到处放毒,不过是垂死的挣扎,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他们还真有扳回一城的可能。
毕竟关洛阳那群人武功再高,也奈何不了瘟疫啊,到时候长安百姓的性命操于一手,那群人又岂能不退让?
“这样说来。”朱琳琅想起一事,“苏木道长也不该急着行动的,我们何不劝说他等待一阵子?”
“这两件事不可相提并论。”景洪摇头,“杀死教主的那人重伤未愈,如果再等下去,恐怕就没有杀他的希望。这个时候苏木自己愿意犯险,再好不过了。我们只要做些辅助,静等他出个结果便是。”
“反正连他也不知道现在的我们究竟身在何处,就算败了,也影响不到我们的计划。”
朱琳琅不禁说道:“那我们就不为教主、副教主他们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