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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2)

半梦半醒之间,菟裘咎隐隐感觉到有点冷,他忍不住翻个身,蜷缩起来嘀咕了一句:“又降温了?”

他刚翻身就觉得有些不太对,为什么吸口气就觉得鼻腔里满是酸腐气息?

这就算了,他甚至还听到耳边传来了吱吱吱的声音,仿佛是老鼠在他耳边叫,除此之外依稀还能听到人类的哭声和痛呼。

从触感到嗅觉再到听觉,全方位的侵扰让菟裘咎忍不住睁开眼睛。

迷迷糊糊之间,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仅有的几丝光亮是从半空中照入,让他隐隐能够看清一些东西的轮廓——凹凸不平的夯土墙,地上凌乱洒着的稻草。

最主要的是,他的眼前真的有一只老鼠!

菟裘咎被吓了一跳,身体一缩立刻就想坐起来,然而他只觉全身酸软疼痛,甚至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难道他生病了?

他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样?

最主要的是他明明是睡在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虽然算不上特别干净整洁,但也没脏乱成这样,身为北方人压根就没在自己家见过老鼠!

就在菟裘咎脑子里涌现出一连串的疑问,这些疑问还没得到解答,他就突然觉得脑袋一阵抽痛,痛到他忍不住抱着脑袋蜷缩起来,一瞬间全身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与此同时一个个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菟裘咎半昏半醒之间将那些记忆看了一遍,这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现在身处秦国的大牢,确切说是战国时期的秦国,这一年是秦王政十九年。

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曾是韩国一小贵族之子,在他的记忆之中韩国于一年多以前被内史腾攻灭。

这样推算应当便是秦王政十九年。

至于他为什么在大牢,是因为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沾染上了人命官司被指认为凶手。

秦国刑罚很重,shā • rén偿命是最基本的。

他是被牵连的那个,不仅他,他全家都被牵连,因为受害者不是别人,而是廷尉李斯的次子李卜。

同时此人刚被秦王亲选为主婿,要将大公主嫁与他。

案件性质恶劣,最主要的是他们还曾是韩国人,韩国被灭之后,他的父亲被抢夺了大部分家产,这才带着仅剩的家产到了咸阳来讨生活,所以处罚就更重一些。

他两个弟弟被判判磔,也就是五马分尸,家中男子则被判处肉刑劓和迁刑,就是割掉鼻子然后再流放,女子便沦为隶妾,这是对女奴的称呼。

其中因为他也是未成年人,便网开一面,便沦为隶臣,也就是nán • nú隶。

等大部分记忆都消化完毕之后,菟裘咎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

他居然穿越了,还开局即地狱!

这日子让他怎么过?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些动静,似乎有人走了进来,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有两道人影向他走来。

他不认识这两个人,甚至对他们的装束都很陌生,不过刚刚进入他大脑的记忆告诉他,这两个人一个是治狱吏一个则是这里的狱医。

秦国在司法方面各种设定十分严谨,就算犯人被定罪入狱,如果生病的话也有狱医照看,否则如果犯人莫名其妙死在狱中的话,治狱吏是需要担责的。

见他转醒,狱医诊脉之后便开口说道:“此子晕厥是体虚外加受惊,无甚大碍。”

嗯,只要不是致命的病症,都不是大碍。

治狱吏明显松了口气,直接问道:“可否保他三日之内无恙?”

狱医干脆说道:“给他一些汤食就行。”

菟裘咎晕头转向地听着这两个人讨论,这两个人说话的语音语调非常陌生,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听不懂的,但是他的大脑仿佛是一个神奇的翻译器,听不懂的话到了脑子里自动就翻译成了他能懂的意思。

或许这些都是那份记忆的功劳,不过他现在也没功夫仔细研究那些记忆,他伸手拽住狱医的手腕,虚弱说道:“我……我有冤情……我要乞鞫。”

狱医眉头一皱,抬头看了一眼治狱吏。

治狱吏冷漠说道:“此案已有定论,文无害早已细细查验过,你如今又想乞鞫?晚了。”

他说完便要带着狱医离开,菟裘咎顾不得身体虚弱努力拽着狱医的手腕说道:“我……我真有冤情,此案……此案尚有疑点!”

狱医手腕一抖便甩开了他起身说道:“你若真有冤,当在读鞫时便乞鞫,如今已是晚了。”

在秦国司法之中,当案件判决之后便会当场作出判决是为读鞫,宣读后,当事人服罪就按照判决执行,若是有冤就可以乞鞫,也就是请求再审。

乞鞫可以由当事人提出也可以由第三人提出,菟裘咎想要乞鞫应该当时便提出,如今都快行刑,自然是晚了。

菟裘咎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情不容易,但他还是急切说道:“我固然死不足惜,但真凶既然敢对贵族下手必然是对廷尉心怀不轨,若让他逍遥法外,设若廷尉一家再遇危险,谁又担得起责任?”

他这么一说治狱吏和狱医脚步便略微停了一停,治狱吏转头看向菟裘咎:“既有冤情,又为何等到今日才说?”

菟裘咎定定神说道:“小子体弱,被捕当日至今一直生病,脑中浑浑噩噩,如今才稍稍清醒一些。”

这个理由倒不是他随便想出来的,通过那些记忆就知道他现在这具身体破的可以。

因为他虽然是父亲嫡长子,但继母不慈,视他为仇,父亲对他也爱答不理,唯有在需要出气的时候会把他拽出来暴揍一顿。

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过什么精心照顾不说,还会被继母克扣衣食用度,哪怕有点东西也会被同父异母的弟弟们抢走,生病也只能自己扛,从来没有郎中来看病。

说来也是可笑,狱医竟然算是第一个给这具身体看病的郎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身体和记忆影响,想到这里,他自己都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甚至觉得哪怕就此死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这样的生活实在没有什么期望可言,而他这具身体才十四岁,距离二十成年还有六年,就算想分家都要等许久。

不过很快这个念头又被他丢到了一边。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菟裘咎还想回去呢。

治狱吏听了他的话依旧有些犹豫,他没有问菟裘咎到底哪里有疑点,秦国的司法体系十分严苛,各司其职是最基本的,他没有资格询问案情,所以就算菟裘咎说有案子有疑点他也不能多问,而他犹豫的则是到底要不要去找文无害。

文无害便是专门复查案件的官职,这个案子文无害已经查看过没有任何问题,若是真的翻案影响可不是一点两点。

治狱吏嫌麻烦,也担心回头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便决定无视菟裘咎的求助,但他没有明说,只是说道:“你且等吧。”

菟裘咎有些不安,他担心治狱吏根本不会去找文无害,可此时此刻他似乎也只有相信治狱吏。

他撑着病弱的身体起来,对着治狱吏行礼说道:“此事并非只与我一家性命有关,更与廷尉安危有关,还请治狱吏三思。”

治狱吏尚未回答,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声音:“何事与廷尉安危有关?”

菟裘咎转头看去发现是一身着青衣,留有一把长须的中年男子正往这里走。

不知道是牢中昏暗还是他这具身体的眼睛不好,菟裘咎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能辨认出大致轮廓。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火盆,深深觉得很可能是他的眼睛的问题。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心塞,怎么就不能给他一具健康一点的身体呢?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扔到了一边,此时此刻他更关注那个中年男子到底是谁。

等那人走近之后,他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对方相貌清俊,眼神略显冷淡,看上去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菟裘咎接受的那份记忆里面没有这个人。

也就是说这是个陌生人,对方应当是听了他的话被吸引过来。

菟裘咎有打量了对方一番,发现对方头上带冠,不由得精神一振。

按照秦国的官制,只有有爵位的人才能在发髻上有所装饰,其中不更以下是各种帻,只有到了不更以上,从大夫开始才有带发冠的资格。

而从大夫往上,爵位越高发冠也就越高。

菟裘咎看了一眼对方带的是单板长冠,爵位应该是大夫,在秦国的爵位体系中属于第五级爵位,属于军官爵位,对于平民而言这个爵位已经不算低。

甚至如果是平民的话,大夫这个爵位几乎已经能算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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