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从心跟各方势力争辩之时,明尘上仙便坐在一边慢悠悠地煮水烹茶,见徒弟告一段落了,便十分温情地给徒弟斟一杯茶。宋从心根本空不出手来,她一边在识海中利用天书飞快地记录所有人的发问以及言辞,再根据其阵营势力来剖析解离他们话语中的深意,一边则是唇枪舌剑地与人辩论,见招拆招地应对扑面而来的种种刁难。
于是,众人便看见明尘上仙递来茶水时,那难搞的后生只能以指代谢,但她还是朝着自己的师长颔首,特别乖巧地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后,便再次气势汹汹地杀入了战场。这一前一后的反差,不亚于可爱的雪兔修成人形后变成八尺壮汉,看得绝大部分人都胃疼了起来。
宋从心时刻铭记“多说多错”之理,因此她在争辩时也不会谈及自己的想法,而是以单纯的事实或证据回击各方的刁难。等到吵得差不多时,宋从心手中已经拿捏了一大把可作把柄的说辞,同时也在天书的帮助下理清楚了各方势力对无极道门的顾虑以及对东海的想法。
“我明白诸位的顾虑了。”宋从心又抿了一口茶水,将明尘上仙又往自己身后藏了藏,“诸位忧心的无非便是我宗有朝一日会同样以魔患为故而插手诸位治下,或是把持百姓言论或是暗中更替诸位看好的继承人从而危急各派的地位。另一方面则是虽然姬重澜理当伏诛且与诸位并非同道,但我宗在此事中的处理方法仍旧让诸位感到物伤其类,唇亡齿寒。因为我宗有这么做的实力,所以诸位觉得我宗太过‘强势’、‘手伸得太长’是吗?”
众人:“……”
快住口这种事难道不应该藏在肚子里彼此勾心斗角互相言语勾缠然后再决出个高下之分的吗?怎么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呢?
宋从心这一番“坦然相告”,顿时如同乱拳打死老师傅般,让所有人尚未出口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虽然的确是因为这个缘由,但是如果真的承认了不是显得我方毫无胆气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看着同僚们那一张张心气不顺憋得面红紫涨的面孔,明月楼主已经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都趴在了桌案上。禅心院主持默念了一声佛语,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慕容国主似是觉得有趣,他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就是在“度君子之腹”,并且反问宋从心打算怎么办?
“这种事无法一蹴而就,毕竟没有绝对完美的策略来解决‘我宗太过强大’这个事实。”宋从心坦然直视慕容国主,只要自己的话语足够憨批,那她就是无敌的,“毕竟我宗不可能自断一臂将实力削弱,更不可能将资源散向天下反而让自己门中的弟子受苦。但是除了这些顾虑以外,诸位方才也询问了许多关于处置外道与安顿子民的举措。想来除了这些忌惮与摩擦以外,我宗与诸位同为正道,皆是嫉恶如仇,心系苍生。”
众人听罢,不禁一怔。
宋从心闭了闭眼,在识海中翻开了天书,对照着方才记录的每一项条款,一条条地念道:“首先是东华山,太阴宫主的顾虑是东华山与重溟城比邻而居,两方领地仅隔了建木之岭。距离实在太近,若是重溟城选择与无极道门建交,恐怕会产生诸多立场问题?”
“呃,我……”太阴宫主惯来都是有话直说的人,倒是第一次被一个晚辈的话头压住,“唉,小友勿怪,但确实如此。贵宗解决了东海归墟之患,此等功勋,我等皆铭记于心。只是建木对我宗意义甚大,这位新任城主为人如何,我等也不知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请见谅。”
宋从心当然理解,至交好友竟是外道教主,这换谁来不觉得后怕?她立刻接话道:“实际上此次事件之所以这般处理是因为事发突然,是无可奈何之下的事急从权,但我宗并没有质疑贵宗的实力以及济世之心。若是陌州有患,自然还是要仰仗贵宗多多帮持。此次东海之行,我等也承了岁青宫主之情。若是宫主不介意,在下愿为贵宗引荐重溟城现任城主与官治人员,如今重溟城百废待兴,正考虑转换对外的政策。”
百废待兴,便代表需要支援。城主新任,意味着原本封锁的政策有放宽的趋势。若能建立起切实的利益共生体系,重溟与东华山之间的关系可远比太阴宫主与姬重澜之间那点子个人私交要来得稳固许多。而对无极道门而言,做这个人情,也是帮助了如今刚刚遭受了大难的重溟城。
太阴宫主的心一下子就定了,威严明丽的美人笑逐颜开,道:“那便有劳小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