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只是摸着她的脑袋笑,不呵责也没办法和小孩子解释,现代化战争和几十年前不是同个概念。
“那行军一夜二十里全靠腿跑,跟不上的人怎么办呀?”
——“真到了那个时候,桃桃就明白了,个人生死,家国存亡,提一口气就能跑很久,实在体力不支落队了,会暂时编入后面的队伍……”
长大后明白了,不是所有事情都和自己想的一样。
她不再是绕膝趴着的小女孩,而爷爷常常翻看的黑白相册里,许多人的一生就定格在拍照后的几天或几个月中。
青山有幸埋忠骨,终有一日会有马革裹尸还。
电视机里放着曲艺类节目,晏柠橙进出厨房帮着郑叔端菜。
“你就让人在外面站着啊?”老爷子背着手踱步进门,瞅着晏柠橙问。
“哎?”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晏柠橙眨眼卖萌,“什么?”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我干了好几年侦察兵,还能看不出你这点儿小九九?去把人喊回来,那小子吃午饭了没?”
“……”晏柠橙垂眼看着脚尖,不情不愿地磨蹭着。
老爷子坐下点烟,摆了摆手补充,“我不告诉你爸妈,让他进来吧,大夏天的,人就在门口等你,望妻石是吧?”
晏柠橙没理由再拖延,她小碎步跨出四合院大门槛,左右张望,一眼捕捉到了林寻舟清隽、略显萧索的身影。
他站在斜前方拐角处的树下抽烟,修长的指尖夹着烟,喉结滚动,吞吐出青白的烟圈。
并没有看向这边来,更像是过路借荫蔽吸烟的人。
“怎么了?”林寻舟嗅到椰奶的香甜,薄唇开合,不解地望向晏柠橙。
晏柠橙拉他的手晃动,缓缓道,“我爷爷喊你进去。”
她百思不得其解,林寻舟究竟是怎么暴.露的,门口站岗的警卫小哥没有进来汇报啊,刚才跟老爷子一起进的门,都没看到他特地瞥向林寻舟站位的方向。
林寻舟轻按她的发旋,开解道,“大概就是第六感,雄性生物天生对自家的白菜看得紧,对想拱白菜的猪十分敏锐。”
晏柠橙笑盈盈地看他,调侃讲,“你这个比喻就很自甘堕落。”
“那是我心甘情愿向着桃桃坠落。”林寻舟掐掉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又仔细的整理了下衣冠,“请问我现在这副打扮,适合见家长吗?”
难得一见他局促不安。
晏柠橙促狭地笑,轻拍手揶揄,“真看不出林总也有今天呀?”
“关心则乱。”林寻舟泰然接下戏谑,“总会担心爱慕的女孩子家长不同意这桩婚事,为难到我心上人。”
夏日微风拨动裙角,晏柠橙怔然,被捏手指的动作唤回神。
“不进去吗?”林寻舟正色,“我怕爷爷等我等急了。”
晏柠橙悄悄用手掐他的腰,准备使坏完跑开,忘了他们还牵着手,跑开三两步就被拉扯着拽回怀里。
林寻舟哂笑,“啧,小宝贝儿的坏心眼儿多着呢是吧?”
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学会了她常发的表情包,还活灵活现的复述。
从小乖巧到大,晏柠橙做得最叛逆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背着所有人与林寻舟领证。
她是真的紧张了,老爷子在外人看起来是个不怒自威的人。
基本每年过年亲戚朋友来拜年,老爷子明明在给小朋友塞红包发糖,都没说多余的话,愣是能把人吓哭。
更有亲戚教育孩子的时候说,“再不听话就送你去晏爷爷家住。”
总之是个能止小儿夜啼的威严角色。
挽手踏进内院时还在忐忑,林寻舟掌心的温度让她镇定。
“来了啊。”老爷子刚好抽完根烟,正从烟盒里拿新的。
林寻舟很长眼色的迎上去替他拢着风点火。
猩红明灭间,老爷子掀眼皮,混浊的眼眸梭巡过林寻舟周身,点了点桌子,“坐吧。”
林寻舟没有马上落座,而是将对坐外另个石椅上飘落的绿叶扶开,又摸出纸巾擦干净,才入座。
擦出的椅子是倒给晏柠橙坐的,心细如尘。
桌上摆着剩下的那坛女儿红,配有白瓷杯四只。
晏柠橙眉心一跳,老爷子徐徐吐出烟圈,“你叫什么?”
影视剧桥段里查户口的开局,晏柠橙不由自主地为林寻舟捏了把汗。
林寻舟不卑不亢地答,“敝姓林,名寻舟,寻找的寻,轻舟的舟。”
“这样。”老爷子似是而非地问,“寻舟能喝酒吗?”
“可以。”林寻舟颔首,主动起身帮忙倒酒,四只杯都添满。
老爷子没有马上喝,而是捏起空坐位前的杯,举起来,林寻舟下意识地去碰,听见中气十足地浑厚男声,“老婆子,来看看你孙女婿,桃桃眼光挺不错的。”
林寻舟仰头饮尽杯中酒,晏柠橙小口抿着,轻转着杯,心想,真好啊,被长辈认可的感情,真好呀。
她小小声开嗓,“我之前有带他去给奶奶上过坟啦。”
老爷子愣了片刻,面露欣慰,洪声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