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乙已经不记得那个下午,工作人员给他们放了什么电影。
他只记得那天下午李棠稚坐在他隔壁。
其他人在看电影,李棠稚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包怪味豆,问陈乙吃不吃。
理论上来说陈乙是不喜欢吃零食的。但因为是李棠稚问他吃不吃,所以陈乙最后还是吃了。
他们挨在一起,在黑暗中偷偷摸摸吃那包怪味豆。
李棠稚边吃东西边看电影,陈乙边吃东西边数李棠稚帽子边有几个褶。
面前紧闭的门突然又打开一条缝,陈乙迅速从回忆中抽离,再度抬眼看向门缝后面的男人。
这次男人看向他的目光变了,里面多了一丝打量的成分。
他将陈乙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迟疑的问:“你是……陈乙?”
“——我是。”
男人面上诧异之色不改:“你怎么回来了?”
陈乙:“……我认识您吗?”
“你现在不记得我了?不记得也很正常,毕竟我现在和以前长得不太一样。”男人干咳一声,道:“我是林下县的守林人杨大力,你以前经常带着一个小姑娘来找我玩的,你忘记了吗?”
陈乙摇头:“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哦,没事。”
杨大力解开门锁后面的链条,目光谨慎的在陈乙身后扫了扫。确认没有其他人跟着陈乙后,他才放心的把门打开:“进来吧,你难得回来一趟,只可惜我这里也没有什么零食能招待你的……”
陈乙站在门口,没动,道:“杨叔,我就问几个问题,不进去了。”
杨大力愣了愣,反应过来,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哦——哦哦,你问吧。”
陈乙:“这栋宿舍已经是危楼了,杨叔你为什么还住在这里?”
杨大力:“嗐,前几天有野猪把我修在林子里的小木屋撞倒了,我只好先把东西搬到这边来暂时对付一下。”
陈乙:“那这里除了杨叔之外,还有其他人住吗?”
杨大力连忙摆手:“没有了没有了,这栋宿舍楼本来就已经被拆了一半,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进来住啊。”
“我知道了——杨叔再见。”
杨大力试图挽留他:“不留下来喝口水再走吗?”
陈乙摇头:“不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杨叔再见。”
走出旧宿舍,陈乙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废墟砖石,往山林的方向走去。
旧制片厂的建筑被推倒后,关于这片地的归属,政府一直没有出台新的规划。于是这片废墟也就一直留着,混凝土和折断的钢筋,缝隙间攀爬出许多藤蔓植物,垂下小朵小朵的白花。
“陈乙——陈乙陈乙!”
轻快绵软的声音近在咫尺,陈乙很难不受干扰,只好抬起头去看对方——李棠稚踩在一块斜切开的巨大混凝土块上,左手拿着一朵白色小花,比划在自己发间。
陈乙刚看过去,她便侧着脸对陈乙露出得意的笑容:“好看吗?”
陈乙沉默片刻,点头。
李棠稚跳下来,拿着那朵花,连蹦带跳走到陈乙面前:“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陈乙看向远方的山林,道:“我要去……那片沼泽地,看看。”
李棠稚眨了眨眼,笑容里流露出几分狡黠。
她踮着脚尖,轻快的转到陈乙面前,仰起头看他——她向陈乙伸出手,少女柔嫩的手捧着陈乙的脸,白皙的皮肤与他深麦色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颜色对比。
“陈乙,陈乙。”
她喃喃念着陈乙的名字,南方人软绵绵的语调使得这段喃语听起来像是一首短短的歌。
“原来你想我了啊,陈乙。”
“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要进入山林,不要靠近沼泽,回去吧。”
“制片厂到了嗷!还有没有要下车的?没有的话我就把车开走了嗷!”
司机扯着嗓门大喊,陈乙被那声音吵醒,眼皮一跳,猛然睁开。
他还在巴士上,坐的位置靠窗,没有拉窗帘,泼亮的太阳光被窗户折射过一层后晒到陈乙脸上。
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想要遮住眼前的太阳光。当陈乙抬起手的瞬间,一朵白色小花从他手掌心滚落,掉在他腿上。
旁边章林江诧异:“你哪来的水仙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