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吗?
蒋意敛眸。
她有点儿走不动了。
蒋沉守在病房里面,杜应景把他叫出来。蒋沉看见蒋意,神情复杂。
杜应景问蒋沉:“蒋总,董事长现在怎么样?大小姐来了。”
蒋沉摇摇头,幅度并不大,但是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心情沉重。蒋沉说:“父亲又昏迷过去了。张医生刚刚来看过,他说情况不太乐观——”
蒋意站在谢源的身后,蒋沉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的耳朵里面轻飘飘地穿过去,再从另一边的耳朵里面飘出来。她盯着蒋沉的嘴巴一张一闭,盯得久了,眼睛开始有点儿酸涩发痛。
蒋沉的视线穿过杜应景和谢源,落在蒋意的脸上。他终于看见她的脸色有了动摇的迹象。
可是她早干什么去了?
蒋沉:“父亲上午短暂醒过一次。”这句话是说给蒋意听的。
蒋意回答:“是吗。”
蒋沉:“是啊。”
蒋意:“他说什么了吗?”
他听着她那种像是无所谓的语气,忍不住怒火中烧,他的表情骤然变得很凶狠,他一把拉开杜应景想要闯到蒋意面前,但是谢源先他一步挡在蒋意的身前。
蒋沉冷笑了一声,然后主动往后退了两步。
他说:“父亲说了什么,蒋意你真的在乎吗?如果你真的在乎他,如果你真的还把他当作你爸,你就不会这些天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他的脾气很冲。但是蒋意反而往前走,她示意谢源没关系,她和蒋沉面对面,中间不隔着任何一个人。
蒋沉说得对,她不在乎蒋吉东,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蒋吉东。是吗?
蒋意平静地说:“我现在回来了。”
蒋沉的眼睛里面闪过很多情绪,愤怒,不甘,压抑,憋屈,可怜……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低吼着说:“他只问起你!他醒过来,他只问了你。他说他想见你,他想见他的小女儿,他让我们把你叫回来。”
短暂的苏醒,蒋吉东只字不提其他人,只提蒋意。
“蒋意,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你会觉得痛吗!”
蒋沉只差戳着她的心脏质问她了。
蒋意:“……”
病房里间的门打开,张医生走出来。他装作没有看出眼前蒋意和蒋沉之间的对峙。
他温和地示意蒋意可以进去:“小意,进去见见你爸爸吧,陪陪他,和他说说话。他能听见的。”他的手掌按在蒋意的手臂上,轻轻地拍了拍。
张医生和蒋吉东是很多年的朋友,他清楚老友家里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他也明白,这个时候,蒋吉东会希望蒋意陪在身边。
“张叔叔,我爸他……”
蒋意忽然间说不下去了。
张医生温和地笑了下:“小意,没事的。我们迟早都会经历这样的时候。不要难过。你爸爸说过,当这一刻真的要来临的时候,他唯独不希望你太伤心。进去吧。”他鼓励她。
谢源也轻柔地捏了捏蒋意的手心。他用眼神告诉她:去吧,他会在这里等她。
蒋意独自走进去。
蒋吉东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很安静。他身边放着很多医疗设备。蒋意只认识其中那台生命体征监护仪,还好,液晶屏幕上面还显示着读数。他还活着。
蒋意坐下来。
张医生刚才说,她现在说的话蒋吉东都能听见。
真的吗?昏迷不醒的人,真的还能听见家人在他身边说的话吗?
应该是真的吧。蒋意记得自己也曾读到过类似的文章,有医学研究表明,人在临死前也许可以听见身边人说的话。
蒋意盯着生命监护器上的数字。
如果这个数字归零,那她就没有爸爸了。
她要和蒋吉东说什么呢?
“我上次跟您说过,我有了喜欢的人。我现在已经把他追到手了。我现在还是很喜欢他,而且越来越喜欢他。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和他结婚,组建一个家庭。”
“爸爸,你知道吗,你和妈妈离婚的时候,其实那时我不是自愿要跟你的。”
“我妈她……她不想要我的抚养权。她问我,能不能主动要求跟你。”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人是爸爸。这不是假话。”
“但是后来我一直都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毁掉我最快乐的回忆,为什么要毁掉我最喜欢的爸爸。”
“如果谎言能骗一辈子的话,其实也就不算骗了。对吗?”
仪器上的数字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蒋意咬牙。
眼泪接二连三地掉下来。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