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希利亚听到肩头那只小鸟叽叽喳喳道:“漂亮,伊希利亚,漂亮,伊希利亚,不漂亮,大漂亮,我喜欢......”
伊希利亚被清脆的鸟叫声打乱了思绪,他抬起头,毫无防备之下对上了唐隐的眼睛。
一如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唐隐,被那阴影处优雅病态又高贵的美丽蛊惑。
明明是看向黑暗,却似被阳光刺痛双眸,
精灵本就是向往美好存在的种族,说得通俗一点,精灵族人均颜控,伊希利亚也不例外,他是精灵族中最美的存在,他总是顾影自怜,孤芳自赏,他热爱一切美好,想要培育出传说中的月光玫瑰,却屡屡失败,就在他想要放弃时,唐隐出现了。
那位尊贵的血族亲王为了实现他的心愿,蹲在土壤中,亲手将种子埋在花圃里。
他对这位血族说:“没用的,不必白费力气了。”
对方闻言抬起头来,血红的眼眸红到纯粹,似乎是凝结的爱意,只倒影出他的身影,这样的目光对癖爱一切美好纯粹之物的精灵有着难以抵抗的诱惑力,“伊希利亚,你的眼睛真好看,像生机盎然的春天。”
他被无数人用华美的词藻歌颂过容颜,此生听到过的一切赞美都抵不上唐隐那简单的一句告白。
他们在美好的春天相遇,在烈日炎炎的盛夏找到瀑布避暑,在硕果累累的秋季躺在红枫叶铺成的厚重地毯上畅谈诗歌,在霜雪覆盖的冬季帮小松鼠过冬。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眼睛不再倒映着春天,而是盛满了与唐隐有关的四季。
他以为今后的春夏秋冬也应该是如此,却没想到唐隐会毫无理由地抽身离去。
看着唐隐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和当初一样说起了离别的话语,伊希利亚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唐隐茫然地看着他。
“为什么突然闯入精灵之森,又突然离开?”他终于问出了困扰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问题。
“为什么明明喜欢我,却不和我在一起?”
“办完了事情肯定要走。”唐隐一向是有问必答:“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你了?”
伊希利亚设想过许多回答,却独独没有预料过这一种。
“你......没有喜欢过我?”他的声音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唐隐斩钉截铁:“从未。”
“可是你对我说过,‘伊希利亚,你的眼睛真好看,像生机盎然的春天’。”他颤声道。
唐隐回忆了一下,“我有说过这句话吗?不过你的眼睛确实很好看。”
唐隐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化为了蚂蚁在啃食他的心脏,伊希利亚心痛到快说不下去了,“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为了我培育月光玫瑰?”
“因为我自己也要需要月光玫瑰呀。”
那回忆里美好的爱恋在这一句话前分崩离析,伊希利亚似乎听到自己的世界在一点点解体的声音,那些他和唐隐亲手种下的玫瑰花海似乎在这一瞬间枯萎,原来他以为的两情相悦只是自己一个人一厢情愿的独角戏,所以那些年无言的爱都化为了铺天盖地的讥嘲。
属于伊希利亚的时间停滞了,那无数美好的记忆都开始疯狂褪色、粉碎、面目全非,而他的灵魂则悲哀地蜷缩在黑暗中,染上了像那日从精灵母树内部看到的黑暗,充满了毁灭的欲望。
伊希利亚肩头的小鸟发出刺耳的尖叫,浑身炸毛,受惊地飞开。
只见这位象征着纯净美好的精灵王外表发了极大的改变,他那编着鲜花与绿叶的金发逐渐黯淡成苍白的颜色,雪白的肌肤像白天到黑夜的变化,而那碧绿色的双眸更是逐渐转向黑暗生物才有的赤红。
他在巨大的刺激下走向堕落。
唐隐看着正在堕落的伊希利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本来只是想把这件事说开,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走向。
虽然唐隐本身是黑暗生物,但唐隐并不喜欢黑暗生物,甚至排斥,他不希望看到伊希利亚堕落。
所以唐隐捧起了伊希利亚的脸,他那血红的眸子映着从层层叠叠树叶透进来的日光,好像有一股薄红从眼尾晕染开来,迷蒙又深情,唐隐深深望着精灵王的眼睛,温柔道:“伊希利亚,你的眼睛真好看,像生机盎然的春天。”
长长的睫羽不断颤抖,伊希利亚的目光也跟着颤抖起来,眼里的赤红和翠绿不断拉扯,似乎在做某种拉扯。
唐隐用冰冷的手指抚摸着伊希利亚的脸颊,像在安抚着什么,那双血眸宛如不详的血月,仿佛被血月光辉笼罩住的人都会陷入无解的诅咒。
“不,比春日更好看。”
唐隐那样温柔、深情、缓慢又坚定道:“因为春天总会过去,但你的眼眸永远绿意葱茏。”
晶莹的泪水从那双绿眸中流下,堕落的进程在这一瞬间被打断,美丽的精灵重新充满了生机和光辉,可他的眼睛却哭得那么伤心。
唐隐用指腹轻轻擦去伊希利亚的眼泪,用充满怜惜的语气说道:“怎么哭了呢?伊希利亚,你的眼睛这么好看,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他说着自己要心碎的话,可是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疼惜,那一切的柔情与怜惜浮于表面,流淌在他暂时放缓的语调中,流淌在他看似深情实则无情的血眸里。
于是伊希利亚感觉自己被伤透了心。
他对唐隐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再用这样深情的眼神去看一个精灵了,他会以为你爱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