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他们说g市特别热,我们这里下雪,他们那里还是夏天。这个世界真奇怪,我冷得很的时候,大家都不跟我一起哆嗦。”徐宝珥抱着肩膀做了个发抖的动作,她理所当然的样子使得气氛轻松起来。
“三哥。”徐宝珥侧了下头想了想,“那位初哥哥,是叫这个名字吗?我没有听清,哦,褚哥哥,那位褚哥哥天天晒太阳,他是不是晒得像锤秀姑姑常说的‘锅底那么黑’?”徐宝珥学着不远处在徐家做了几十年的总管家的秀姑语气。
这下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这顿饭的最后,徐白术提到:“行名,管这个案子的领导,下个月要为老丈人举办书法展。听说你给拒了。还是去吧。看看风向。”
徐行名应下来:“我尽力。”
晚上徐行名回到繁园,他并不在徐家住。
父亲徐白术拥有的家,徐行名称之为徐家。徐行名在c市另有一处宅子,是母亲的房子。这是爱女的外公为母亲冯与爱所建的一栋房子。母亲取名“繁园”。她希望这里能够枝繁叶茂,一家人如同植物般能够生生不息,无论精神,还是身体。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繁园刚建成没多久,徐白术和冯与爱就离了婚。冯与爱回到从小长大的国外,继续研究她心爱的植物,徐行名就此辗转两国,摇摇晃晃,直到冯与爱罹难,徐行名被高祖冯谏朝带回国外,再到冯家与他生出嫌隙,他又回到国内。
一个月后,他还是如约参加这个晚宴。书法展之后的晚宴。
徐行名的高祖冯谏朝是享誉国际的书法家,几个月前驾鹤西去。徐行名跟着冯谏朝学过几年书法,不算精通。冯谏朝给徐行名留下大笔遗产,其中不乏古玩字帖。徐行名今日赴宴,拿了两幅字帖。其中一副是冯谏朝的。
这个书法展的主人,也就是领导的岳父,倒是个懂行的。
徐行名心想这送帖就不算心疼。最怕落到不懂行的瞎看。
老爷子先和他聊钟繇小楷的老成持重,又聊王珣《伯远帖》的洒脱飘逸,尤其是提到他临帖钟繇,气韵之难,极尽难达。一个劲感叹,钟太傅不愧为钟太傅。
话到这里,老爷子看着徐行名感怀高祖仙去:“人老到一定岁数,寿尽也是天意,还望小友莫悲戚。”
徐行名颔首。
“有道是天妒英才,当年冯老培养的覃槐育也是猝然离世。我知道覃槐育临帖钟繇一绝,覃槐育又是冯老的学生,可惜,实在是可惜。”老爷子背着手絮叨。
徐行名不动声色地摸了下手腕上的圆盘小牛皮手表。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我知道覃槐育算起来,是小友的小姨丈。”老爷子忽然转头。
徐行名维持礼貌的笑。他几乎知道接下来眼前人要求什么。可他突然觉得晚宴的所有人在一刹那间面目模糊。
“覃槐育临帖钟繇的《宣示表》,小友那里可有残篇断章?”
嗡——徐行名一时之间不知道第一声嗡这是脑子里的声音还是手机里的声音。但那不重要了,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低声鸣叫,贴着他的腰间,给予他力量。
“小友?”老爷子看向从恍惚恢复正常的徐行名,有些疑惑地问。
“失陪。”徐行名握着手机,对人笑笑,随后大步流星离开。
手机在手心里震颤,这点震颤像是他从扭曲的模糊的世界里回到现实的唯一凭证。徐行名一点一点走着走着,终于在一处落地窗停下,期间还撞到了一个花篮,徐行名只来得及扶稳,顾不得扶好。
徐行名接下电话的同时望向窗外拖着大型垃圾桶在行走的工作人员。
“喂。”褚曾翎的声音像是拨开了层层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