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褚玉苗望着褚爸曾妈,捂好自己的嘴,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她旁边的徐晏锦望向自己紧挨着褚曾翎的胳膊,只觉得心跳加速。方才听到二哥和三哥交谈的声音,褚玉苗眼疾手快掩好垃圾袋,褚爸拉下幕布,遮住主题墙,曾妈打开储物间,和褚曾翎东拉西扯的徐晏锦就被他直接一把抱到储物间。
褚曾翎放下她,在她头顶道歉,徐晏锦耳朵烫得忙低下头,她再三犹豫还是说,没,没关系。可她没听见回应,鼓起勇气抬起头却发现褚曾翎认真盯着门板,专注万分。
再到现在,褚曾翎又盯着门板,一动不动,眼睛发亮。
“毛美心没有死心。她当初能想办法给你下药,找人要强……对你做下流的事,在你刚回国那阵对付你,现在就能拿你去换取她们母子三人纳入徐家祠堂的名额。”
“二哥,没做成的坏事,就不能叫坏事。无凭无据,你再不翻篇,只会让父亲认为你沉不住气。”徐行名平静地讲。当初没有证据,徐怀森就找毛美心对峙,得到的当然是毛美心的全身而退。
“阿封就是证据!要不是他被收买,我们会知道?要不是阿封选择我们这边,你就完了!”徐怀森吼起来,“要不是阿封……”
“阿封现在是你的人。”徐行名直视他,双眼温和却坚定。
徐怀森陡然哑火:“操。”
徐行名垂眸后望向窗外,秋日正繁,硕果累累,窗外的贴梗海棠开得灿烂:“二哥,封游珂出事选择第一时间找我,就注定失去最佳立场。可要是他一开始找父亲,这件事也会被冷着,除非心姨有朝一日背叛徐家。可当初什么损失也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封游珂没有录音,也没有下药那人的指纹。这件事也只能当主菜之外的调料,也许还是无关紧要的辅料。那个局,一开始,毛美心就算好一切,封游珂做了会死,没做也会死。封大哥顾念情谊,跳出框架。这是你将他留在身边的理由。”
徐行名望向徐怀森:“个中利弊你比我清楚。二哥,你为何介怀至今,始终不能翻篇?”
徐怀森点起一根烟,袅袅烟雾,他仿佛坠入大雾,掉进一段过往,周遭白茫茫一片,只有他湿着头发湿着眉睫孤独地走着,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我看见了,小行。abby下葬的前一天清晨,很冷,深入骨髓的湿冷,你穿了一件衬衫从大门走出去,像丢了魂一样,我跟着你,一路跟着你。abby说冯家周围有最漂亮的峡谷地貌,但是她忘记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往往藏着巨大的危险。你走了过去。你站在悬崖边。你差点就跳下去,徐行名,你差点就跳下去!”徐怀森一瞬间激动起来。他仿佛又回到那个浓雾弥散的早上。
十三岁的徐行名站悬崖边,浓雾的能见度很低,等他看清,徐行名刚把迈出去的腿伸回来。
一阵风吹来,雾气散去,显现出徐行名脚下的万丈深渊!
要是徐行名没收回来!一霎那所有害怕涌上心头,深不见底的恐惧自带震慑,十七岁的徐怀森忽然就脱力,顺着石堆往下滑。
烟烧到头,徐怀森如梦初醒般抖了下,成段烟灰落下,他捻灭它。
徐行名突然就明白了,徐怀森为什么一直以来对他的格外照顾。原来他的二哥一直被困在他自杀未遂的那一天。
“我没有跳,二哥。”徐行名目光温柔,眼神却坚定,他的坚定毫不犹豫地穿透那场始终缠绕着徐怀森的浓雾,徐行名的声音清晰无比。“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二哥。”
事实是最好的说明。
“要是你当初被……我不能赌。”徐怀森抬起的脸像是从一场大雾里重新找回方向感,他望着徐行名果断坚毅。“所以,我更加无法容忍毛美心再度对你下手,拿你换名额。”
徐行名心中一凛,抓住关键:“要怎么用我换名额?”
徐怀森望他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他靠到窗沿边,沉默地掏出烟点燃,徐行名就静静等着。
他想,徐怀森遇到的事肯定相当棘手。
“你很喜欢他?那小子?褚曾翎。”徐怀森在一阵烟雾中突然发问。
徐行名的回答很快也很坚定,就像某一天晚上,在墨绿色拉扣牛皮沙发上,满眼都是求而不得的认命。这一次,他的弟弟还是一派认命,却是已经陷入不知深浅的认命,认命到近乎叹息。
“二哥,我好像非常喜欢他。”徐行名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一个虚弱的笑。他感觉到的是,徐行名好像前不久才证明过这件事,还证明得一塌糊涂。
“带褚家人离开。不要让他们参加晚宴。”徐怀森将烟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