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别从电脑后面探出头,对上费临的眼睛,等他继续说。
“傅主任说:‘我都老了,你还年轻,你给我出去。’我当时心想,那是我的病人,我做这些事是应该的,而且我更年轻,穿上铅衣,受到的危害其实比傅主任小得多,后来还跟他争执了一番,他用身份把我赶出去了。”
费临阐述了一个事实,并没有加上什么自己的观点,但是沈别知道他想说什么。
“费临,你在白色巨塔的顶端。”沈别搁下手中的笔,认真地看着费临。“这座巨塔其实埋葬了很多人。”
有病人,也有医生。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是森森白骨,一层又一层。
希波克拉底誓言是崇高的理想,但骨感的现实是为了果腹争抢多开一个号的药,是把棘手病人甩给同事的小心机,是合情合规地把自己的工作堆给对班,是难调的药占比,是患者挥过来的刀尖。
五年本科,三年硕士,三年博士,三年规培,三年主治,三年之后又三年,大部分医生都像推着巨石的西西弗斯,在无望的劳作中把理想消耗殆尽。
但费临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石头,他一直心无旁骛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物里。
现在的费临,突然掉入了一个困境,不再是他一心追求高精尖的“神经外科”,没有崇拜他的下级医生,没有保护他的上级医生,没有威名赫赫的三甲殿堂。
一个基层的医院里,现实中上演着破碎的理想,各怀心思的同事,要他来带起头的科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医闹持刀人。
但是,没关系,我在这里,你只需要去追寻你的梦想。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恶领导,我……”
第十四章你看我的手14
沈别话还没说完,费临已经拿着文件出去了。
他怅然若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靠倒在背椅上,心中默念:少说少错多说多错……
费临没有那么在意他,不管他好或坏。
正常来说,两个之前没什么往来的三十多岁成年人,也不必要在职场上急于向对方表露“我不会对你做坏事”的态度,他多解释反而很奇怪。
费临看到手中的申请表,情绪很快就被冲淡了,是嘛,当下最重要的是这些事。
费临之所以能在外科能有今天造诣,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他用心一也,心里装不下事,放牛都只能放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