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修水管。”后勤小哥结巴。
“嗯,请进。”沈别给小哥指路,完了又转头催促费临换衣服。
小哥倒腾了好一阵,给坏的那一节换了新管子接上,但是他检查了一下,这栋楼太久了,水电路都老化严重,明天要上报。
沈别送走小哥,才换上费临的衣服,双脚浸在湿漉漉的拖鞋里,费临的裤子在他这里变成了九分裤,露出了漂亮白皙的脚踝。
费临之前还觉得平白无故没有理由,直接就往沈别家里钻的话,有点开不了口,现在沈别主动邀请,那他不得顺藤摸瓜赖沈别家里啊。
“沈别啊。”费临冲着拿纸巾擦脚换鞋的沈别嚎了一嗓子,“这屋不能住了,我以后可是真要一直住你家了啊。”
沈别看了他两眼,点点头:“我刚才没跟你开玩笑。”
“那你帮我收书,”费临拉出俩行李箱,指着书架,“这些都装走。”
沈别换上了皮鞋,走到窗边费临的书架上很快浏览了一遍,说道:“这些书我都有,你的捐给科室吧。”
“诶……我们可以共享一本书吗?”费临一边收衣服,一边眯起眼,露出享受又有点不可思的表情,“翻阅同一册书籍。”
沈别很疑惑地转过身,说:“二楼是个密集书库,我们住在一起,为什么不呢?”
费临的确是一个很与众不同的人,沈别一直以为自己在长久的围观之中,正是被他的与众不同所吸引,但时至今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能完全识别费临的脑回路。
“哦……我小时候跟我爸看了不少译本诗集,但是他不让我碰他的书,我要看的话,他会另外给我买一套。我以为你也会介意别人动你的书。”
费临没说出来的话是,他爹原话是“书如妻妾概不外借”,费临当时回“你看我妈打不打你”。
“费叔叔也挺特别的。”脑回路也遗传啊,沈别默默感叹,看向费临的目光更加怜爱了。“费临,没有什么你的我的,你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直接告诉我。”
“哦!好。”行李箱的拉链划出流畅的声音,费临心想沈别真的太好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这么久呢。
两个人在一路的湿水淋漓中,狼狈地回了沈别家。
这次两人没有再一起洗澡,倒不是怕把沈别家的水管也弄爆了。
接近凌晨一点,沈别是奔忙了好几天又风尘仆仆地回来,费临是做了半天手术开了半天院领导会,又去折腾房子的事,两个人此刻都倦意上头。
费临把自己的衣服架好挂进沈别的衣柜时,忽然生出一种侵入别人生活的感觉,或者说被别人裹挟的感觉。
从出生到成长,费临的社会关联是淡薄的。
大概两三岁,从父母房间的婴儿床搬向了自己dú • lì的房间,费长书说:“父母和子女并不是双向选择的,我们只是刚好生命中有一部分重叠的时光,小临,你要自己选择你想要的生活,我们不会干扰你。”
读书的时候,他没有同龄人的乐趣,自然也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在大家交织友谊的时候,他冷眼旁观着路过,孤独长大,但这种独孤让他极为享受。
工作之后,他是病人眼中妙手回春的救命恩人,也是说话扎心的冷漠医生,他们的关联在病案存档、病人送来的水果被吃光之后,也就结束了。
没有谁真正进入过费临的生活,也没有谁会在他这里留下长久的痕迹。
他踏进一条溪水,没有办法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溪水里,人们从他的生命中路过。
但沈别说他们可以看同一册书,沈别说“没有什么你的我的,你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直接告诉我。”
没有什么你的我的。
像牛奶倒进咖啡。
费临把最后一件衣服挂上去,忽然想,我会和沈别在一起多久呢?疾病有治愈和死亡两种终点,万事总有一个时限。
死亡也可以把我们分开。
“没找到睡衣吗?”后背突然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耳廓被羽毛般的吐息扫过,清冽水汽充斥了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