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体力活动,低热,腹泻,倒回头去看,串联起来这些信息,好像分明是有迹可循的,热量的积累,水分的流失,体温调节中枢崩坏,器官衰竭。
可在当时根本想不到,再倒回去一万次,他也想不到,接诊的医生也想不到,因为这不常规,需要一些经验,或者说运气。
是的,运气。
到底怎么才能滴水不漏地串联起临床线索,到底怎么才能提前拦截死神的镰刀?
在拥有足够丰富的经验去挽救生命之前,他又将辜负多少生命?这些他学习成长的代价,不应该让病人来承担的。
医学它不应该靠运气啊!
再后来,就是如费临所知的,沈别陷入自我怀疑和自责,最后没有办法再在急诊那样一个地方待下去,甚至,绝大部分的内科、外科,他都挺难挨的。
哪有医生会在心里背负上“与自己无关”的死亡包袱啊。
医生不是神。
沈别一阵眩晕,那个死去多年的少年的脸,恍惚和费临的脸重合,一样的湿冷、淡漠,眼睫毛上都垂着脆弱的微光,毫无生气。
一股浊气从胸膛冲上喉咙,恐惧和心痛同时充满了他。
沈别一下子跌跪在床头柜前,伸手想抓住床头柜站起来,却什么也没抓住,反倒打翻上面的东西,纸杯和铝板装的药落到地上。
程静连忙去扶沈别:“天啊,教授,你可别再有事了,我抗不了你们两个人啊!”
程静崩溃,扶到一半才发现教授和主任都还只穿着泳裤。
主要医务人员看谁都身体都只是一具身体,看多了也没觉得突兀。
程静噎住,这尼玛,教授不会觉得自己占他便宜吧,教授应该不是这种自恋的男人吧。
“没事,”沈别挡开程静的手,索性坐到地上,抓起铝板,等到视野恢复清明,看到铝板上的药名,“氯雷他定。”
程静问:“怎么了?”
铝板上空了两粒,沈别看向床上,正好看到费临平静的侧脸,他给程静解释:“组胺受体阻断剂,会阻碍出汗,这个笨蛋,吃了抗组胺药顶着大太阳游泳,这个笨蛋。”
出汗是人体散热的方式,没法出汗自然会减少散热。
明明是怒骂,声音却透着恐惧。
愤怒,担忧,又无奈。
这个笨蛋。
“教授,要不你先把衣服穿上,一会儿救护车该到了,我下去等他们。”程静提醒,沈别才惊觉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