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爹地。”
宋卿余一颗心仿佛被人紧紧握住,然后决绝的掏出,扔在冰天雪地之中,他顿时觉得喉咙哽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几下,忍不住哆嗦起来,他感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直直的剖开来然后仍在一台生锈的榨汁机中,这种绞痛感几乎要将他窒息淹没。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清醒着,痛感也在不断加强,手脚克制不住的痉挛,寒风浸湿了他的后背,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他上前一步,拽住沈一一的双手,从后面推动轮椅,他道:“不行,一一,不可以,一一。”
如果我连你都失去了,我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别这样对我。
别这样对我。
“……我不能走,爹地。”沈一一挣扎起来,他缓缓抬头,对着宋卿余苍白的脸色,似是要给他下了死刑的宣判一样,“我走了,家里就没有人给小怀爹爹留灯了,他害怕黑暗。”
“一一答应过爸爸,要给小怀爹爹留一盏灯的。”
耳边回荡起沈一一之前说过的话,那时候的沈一一眸灿若星辰,拉着他的手拉勾勾。
“那,一一会给爹地留一盏灯,只给爹地留盏灯。”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砸的宋卿余头疼欲裂,哐哐作响。
他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全世界的蛇胆都在他的胃里翻腾,受不了,他想把这种苦吐掉,但是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他一口苦涩。
那种绝望的宿命的预感又重新降临,宋卿余害怕失去沈一一,沈一一还那么小,那么轻,那么那么轻,宋卿余此刻无法平息自己的情绪,涌动出那无法平静下来的,快要胀满,快要将他撑爆的气流。
宋卿余的脑中一片空白,窒息得厉害,仿佛身体上所有帮助他支撑下去,流转生命的机能都尽数被剥夺,是一片秋风落在地上的叶子,被寒风无情的践踏,□□,最后不知道飘向何处,成为凋零的叶根,化为枯树的养分,一同死在这个秋夜的雨天。
他在来之前,瞥了一眼时间。
浑身触电般,思绪在那顷刻间,骤然通透起来。
啊,今晚是剧情的一个重大节点,是《长夜明月》的庆功宴,在这个庆功宴上,韩知怀被人下了药,沈听肆为了救他,甘愿充当解药,这个也是他们婚姻破裂的开始。
他可以接受沈听肆对他的冷淡,也可以接受沈听肆对其他人的好,唯独不行的,就是他没有办法接受沈听肆和其他人发生关系,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即使他很爱沈听肆,即使他和沈听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了沈一一,但是这是不被允许的,宋卿余痛恨一切第三者插足。
但在小说里面,事实也证明了,沈听肆现在去参加了庆功宴,如果不出意外,明外就会有狗仔拍出他们一起出现酒店的照片,曝光他们早就许下终身的事情。
而韩知怀下药的事情一定会诬陷在他的头上,从他现在投资的一切产业出了问题,里头不仅仅只有韩知怀的介入,他就知道了。
在这个雨夜,沈听肆一直不接他的电话,甚至打在后面还直接关机,他就应该知道。
不对,应该从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
韩知怀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再怎么挣扎,也永远逃脱不开,逃离不开。
他就应该在半年的那个狂风怒号的如今的雨夜,同今天一样,有始有终。
在他低声卑微哀求的,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窝在沈听肆的怀里,拽着他的衣角,低声的恳求他不要离开他,不要去和韩知怀接触的那时刻,他就应该知道,他就应该知道,他抵不过剧情,他无论如何反抗,归根到底,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宋卿余以前很喜欢和沈听肆分享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分享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欲望,在一次剧组的时候,他想今天的云很好看,他拍下来想要拍给沈听肆看,但是啊,他看了很久很久,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了,宋卿余再看看云,突然觉得,这个云,也没有那么好看了。
他多久,多久没有和沈听肆窝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呢?
他的沈听肆是不是已经迷失在那个半年前的雨夜了呢?
宋卿余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告别仪式挺多,比如喝酒,旅行,或者干脆的痛哭一场,他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人生中大部分告别其实是悄无声息的。
原来某天的相见,竟已经是最后一面,此后既便不是隔山隔水,也没有再重逢。
他的沈听肆,会冲着他撒娇,会因为他们的别离而偷偷抹眼泪的沈听肆,会晚上要他抱着睡觉,每晚和沈一一抢着他的沈听肆,会兴奋的做出了一道崭新的菜,穿着粉色的小熊围裙,屁颠屁颠的跑到他的面前,眸光若四月的春风,把第一口还热乎的菜小心翼翼献宝似的给他尝,末了还兴奋的如同跟个大狗狗一样的,歪头问着他,好吃吗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