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个老板姓王。
乌善小还想多听听,可是一分钟到了,法宝不灵了。他恼火地拍了下收音机,迅速记下少年家的坐标,接着逐一排查本地水泥砖厂,找到法人姓王的那家——鸿发水泥砖厂。
利用新获得的信息,他在网络上检索,终于挖出去年6月的一个帖子,进而得知事情全貌。从叙述者的口吻看,是上午遇见的中年女子,即少年的母亲。
“我丈夫是浅山市鸿发水泥砖厂的工人,去年5月在工作中不慎掉入搅拌机,导致双腿截肢,被认定为工伤……不久之前,劳动能力鉴定委员会作出鉴定结论,我丈夫符合伤残二级,大部分生活自理障碍。
丈夫受伤后,我辞去工作,打零工照顾他、我年迈的公婆,以及我刚上初中的儿子。好在,经过仲裁,工厂应当一次性支付我们各项赔偿费用共计50万元,并按月支付伤残津贴和生活护理费。
但是,老板王强拒不履行,找理由推诿扯皮,还反咬一口,将秉公处理的仲裁部门告上法庭……从此,开始了拉锯战,一家人生活困难,精疲力尽,劳动局的工作人员也是焦头烂额……”
看着这些血泪斑斑的文字,乌善小心头腾起怒火。王强是吧,碰到我,你可是猩猩他妈狒狒(废废)了。就算你是个貔貅,老子也要让你把这50万吐出来。
这时,手机震了,对街的大野狼发来消息:“你朋友去世了,我看你很难过,我也睡不着,来喝一杯?”
乌善小犹豫一下,懒得出门,就拒绝了。不过,他确实需要喝一杯,便从楼下拿了苏打水和做冰淇淋用的威士忌,一盏香熏蜡烛,两个空杯,凭窗独饮起来。
他端起杯子,嗅着被气泡带出的酒香,和另一个杯子碰了一下,说:“大胖,我会好好生活的,干杯。”
“喂,你喝不喝?”浅山岭第一美人将一碗山泉水凑近狼嘴,对方探出猩红的舌头,他却又缩回手,“等一下,这是我吃饭用的碗,不能用来喂狗,我给你换一个。”
十郎不满地低哼,大脑袋搭在没断的那只前爪上,转动一对悍戾的黄眼珠打量这洞府。
此地宽敞通风,洞顶连通外界,天光自缠绕的藤蔓间透下,因而并不暗,还有天造地设的石桌石榻。真是个不错的居所——假如没被那些艳丽的衣裳和布料充斥的话。
这里活脱脱就是个大染坊,锦绣斑斓的布匹、绸缎从洞顶垂落,构成花里胡哨的迷宫,随风飘摇。自制的竹衣架上,挂满花红柳绿的衣服,男人的女人的都有。
“把家搞成这样,像青楼。”十郎嘀咕。
“呵,你去过?”
“路过。”
“喝水吧。”浅山岭第一美人,或者,就叫他山美吧,将缺口的破陶罐递在十郎嘴边,后者吧嗒吧嗒用舌头卷着水喝。
“咦,你伤得有点重啊。”山美查看它的伤势,秀丽的长眉渐渐拧成个疙瘩。
不是有点,而是十分。除了断掉的前腿,它躯体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皮肉外翻,肋部的几处伤深可见骨。如果是寻常的狼,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唉,被那死和尚虐待得好惨。这是什么癖好?降妖就降妖,何必凌虐至此。
山美找邻居兔妖借了药粉,又剪了件不太喜欢的衣服,为它包扎伤口,最后用竹片固定断腿。自始至终,它都没吭声,只在痛极时闷哼。
背部有道伤口太长,只好用针线缝合。它脊梁骨在微微发抖,耳朵也来回转动,山美便陪它聊天:“我手艺很好,经常自己做衣服鞋子。大家都说,如果我是女人,肯定能嫁个好婆家,哈哈。”
缝合完毕,他埋头咬断线,动作很温柔,浓长的睫毛忽闪着。一抬眸,正撞进那对阴鸷的狼眼。眼角有一小块秃的,不长毛,是前些年自己啄的。
那日,他正在灌木丛间轻盈纵跳摘浆果吃,此狼突然斜刺里扑出来,叼住了他的右腿。他狠啄狼眼,对方吃痛松口,他才逃过一劫。对方又来扑,他扑棱着膀子拼命还击。对方挂了彩,悻悻地溜了。
“你看什么?”山美问。
“看你有没有缝得七扭八歪。”
他哼了一下,走到洞口坐下,脱了身上的大红喜服,开始飞针走线,改得更合身一些。山间初秋清冷的光,流淌在温润白腻的赤膊,妖异冶艳,美如画卷。
见对方还盯着自己,他闲聊道:“大尾巴狼,你的那群家人呢?”
十郎用轻缓的动作伸了个懒腰,侧躺在地,慢悠悠地说:“在别的山头,等我伤好了就回去找它们。”
“那要很久哦,你打算赖在我家不走了?”
“我会报答你的。”它想了想,“你不是喜欢花布吗?到时候送你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