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才说要睡一会儿,于是乌白二妖就坐在桌旁自己练字。不时交头接耳,商讨再去哪里找个好郎中。
“你说上次那郎中诊脉时一直在摇头,他是怎么摇的?是这样吗?”乌善小先是飞速摇头晃出残影,又降低速度,改为沉缓地摇,“还是这样?”
白清波垂眸想了想:“你再演示一遍。”
乌善小又做了一次,先快摇,后慢摇。
回想片刻,白清波笃定道:“介于这二者之间。”
“那是不是说明,还有救?”
“我忽然想起个故事。”李秀才双眼半合,淡淡地开口,“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一起赶路,要渡河。但是没有船,只能蹚水。河边,有个年轻女子也想过去,又不想弄湿衣裳,于是老和尚就把她背过去了。告别女子,走出十里路,小和尚终于忍不住,问:‘我们出家人应该避讳女人,刚才你怎么能背她呢?’老和尚笑答:我早已把她放下了,你为什么还没放下?”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我的病,我自己都放下了,你们也放下吧。”
学到傍晚,白清波留下为李秀才炖鱼,乌善小有些挂念洞中的病狼,便回家去了。
可是,十郎却不在。他以为男人连句谢谢都没说,就不辞而别。正站在洞口兀自恼火,忽见不远处的树丛簌簌抖动,接着钻出一只身姿矫健的巨狼。口中叼着血迹斑斑的猎物,是只狍子。
看见他,对方微微一愣。随之一瘸一拐慢慢走近,将狍子放在地上,偎着他的腿侧卧下来,呼哧道:“累死了,浑身都疼,差点追不上。你晚上吃东西了吗?烤些狍子肉来吃吧。”
乌善小将狍子剥了皮,生火烤肉。篝火噼啪作响,他嗅着飘散的肉香,得意道:“我有新名字了,以后我叫乌善小。”
接着,他用手指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出名字。
“好的,先飞。”十郎趴在火旁,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桀骜阴鸷的双眸写满迷恋,“很久以前,你从半空掉下来,砸中我的头,我就注意到你了。几个月前,我刚修成人不久,有一天正在山里乱逛,看见你坐在一根树杈上发呆,一丝不挂。我躲在一旁,盯了你很久,你才从树上下来。一会儿变成人,一会儿变成鸟,玩得不亦乐乎。”
乌善小笑着回应:“那天,我一觉醒来,觉得浑身血气翻涌,小腹发热。然后发现自己变成人了,开心的不得了。”
望着跃动的火苗,他想起李秀才的话,忽而一阵感伤,问道:“十郎,你知道什么是人生八苦?”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巨狼歪了歪头,“为什么苦,我也说不清,我认为该把饿也算进去。”
乌善小笑了,说出自己的理解:“饿了,只要吃东西就好。而生老病死,不是凡人能左右的,无能为力的才叫苦吧。至于后面那些,那都是啥啊,听都听不懂。”
说着,他把一块肉塞进十郎嘴里。
瞄着它宽阔结实的脊背,他挑起嘴角慢慢靠近,猛然翻身骑了上去,朗笑道:“我看你像是好了呀,带我溜达一圈如何?等我位列仙班,就找你当坐骑。”
谁料,对方竟一跃而起,耸动身躯将他掀翻在地。他后背摔得生疼,正欲起身,却被一只厚重巨爪压住胸口。
毛茸茸的大脑袋陡然逼近,凶野地龇出森森利齿:“以后不许再这样,没有人能骑我,天王老子也不行。”
“不骑就不骑,你凶什么。”乌善小有点恼火,却又不敢跟他打一架,只能在心里暗自咒骂。白眼狼,我照顾你这么久,你都不肯让我骑一会儿。
“这关乎尊严,必须说清楚。这次就算了,以后你胆敢再犯,我就……就……”十郎顿了一顿,愤懑地背过头,一对尖耳转了转,低声咕哝:“我也不舍得把你怎么样。”
“喔,你不舍得,那万一别人把我怎么样了,你会如何呀?”
它眸光一凛,沉声道:“我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乌善小嘻嘻一笑,搂住它的脖子,和它一起看着浅山岭的落日。
天边一线残红,像有个巨大的炼丹炉。臂弯忽而一松,粗壮多毛的脖子变得纤细光洁。他没有松手,就这样搂着男人,直到晚霞被夜色吞没。
作者有话说:
预告:狼哥告诉你,什么叫君子报仇,一天都嫌晚
第80章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乌善小醒来时,正对上一双清亮深邃的眼。他慌忙抹了抹嘴角,确定自己没流口水,接着对坐在床边的男人赧然一笑:“早啊。”
“早上出去吃吧,我想去望月巷吃纸皮烧卖。”温寒目标明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