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啊。”乌善小笑道,“为了让她能好好休息,所以你带着孩子出来逛?真贴心。”
“她……她上个月去世了。”男人神色凄茫地眨眨眼,睫毛犹如干枯的树枝,似乎早已流干了泪水,“脑瘤,确诊半个月就走了。”
乌善小心下一颤,敛起笑意,低声说句“请节哀”。
“她走之后,孩子还在吃冰箱里的冻母ru。后来,母ru吃完了,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接受奶粉。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她真的离开我了。”男人看着乌善小,又像是在越过他望着遥远的地方,喃喃说道,“本来,我们正一起创业,又有了宝宝,生活越来越好,结果一切都毁了。那半个月,我用光了积蓄,公司账面上清零了,还四处借了不少。医生说没救了,但我还是眼都不眨地花钱,只求万一。”
乌善小不知该说什么,温寒也走近了,皱眉默默听着。白清波放下零食,定定地望着这边。比起那个因孩子双腿残疾而抛妻弃子的父亲,眼前这位已经堪称优秀了。
“都说旁观者清。”年轻父亲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注视着乌善小,“老板,我和我老婆在你的会员群相识,又在你的店里定情。我们之间的红线,算是你牵上的。不如,就由你这个局外人来帮我做一个决定吧。”
“什么?”乌善小登时觉得肩上沉甸甸的,不知将要面对什么。
男人闭目缓和了一下情绪,沉默几秒,才说:“我大学老师有两个朋友,是夫妻俩,条件非常好,人也善良随和。因为身体原因,快四十岁了没有孩子,想收养我儿子。他们会帮我还清债务,然后带着孩子出国定居。”
说完,男人顿了顿,搅拌一下正在融化的冰淇淋,看向婴儿车里安然而睡的小家伙,“老板,你觉得呢?”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帮你做决定!我又不是菩萨!乌善小张口结舌,下意识地看向恋人。后者直接在男人对面落座,冷静地开口:“恕我多嘴,孩子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不能帮一把吗?”
“我和我老婆都是孤儿,所以我们约好,一定要给孩子一个幸福的人生。”男人驼着背,痛苦地掩面哽咽,“可是我照顾不好他,我总是害得他哭。我不知道怎么哄他睡觉,只能推他出来乱逛,我甚至……甚至都掏不出下个月的奶粉钱。”
“我说几句,你别嫌难听。”温寒语气平静,乃至于有些冷漠无情,“你当前的状态不适合继续看孩子,万一你突然累垮了,或者精神崩溃,孩子会有危险。如果那对夫妻真值得托付,就先送过去试试吧,这是最优解。”
“你起来,还不到下结论的时候!”乌善小神色严峻,用力把恋人从座位拔起来,远远推开,接着自己坐下,对年轻父亲说:“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你生意上难道一点转机都没有了吗?”
男人定了定神,说:“我是做网络安全的,我懂技术。明天有个机会,可以去外地谈一个合作,成了的话公司也许能起死回生。不过成功的可能性很小,毕竟是刚起步的小公司。而且,现在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一行代码都想不起来,已经很多天没睡一个整觉了,连介绍公司的ppt都没做。”
他的双眼愈发赤红,仿佛失眠了一辈子,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临界点。失去爱人,负债累累,幼子嗷嗷待哺,他脑子里的弦随时可能崩断,否则也不会让几乎是陌生人的乌善小来抉择,这相当于病急乱投医。
“别着急。”乌善小拍了拍男人搭在桌面的手,“你妻子生病时,是谁帮你照顾孩子?再把孩子送去几天,好好休息一下,然后专心工作,把这个项目拿下来!”
“那时候,是邻家大姨帮我带孩子。她很善良和蔼,最近犯高血压住院了。因为借钱的事,我几个朋友都躲着我,也没法叫他们帮忙。”
乌善小沉吟几秒,又提出别的办法:“不如去家政公司请个保姆,手头紧的话就打个欠条给我,我可以借你一点。为了你和孩子的未来,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他倒不是突然爱心泛滥,或者钱多了撑的,而是肯定男人不会赖账。当然,此举也会为自己增加一些积分。
人间有真情,这份真诚和善意,令年轻父亲黯淡浑浊的眸光逐渐清明,因悲痛和疲惫而停转的大脑开始复工。
他张了张嘴,却又摇摇头:“不,还是算了,我可信不过临时找来的保姆。而且,谈成生意的机会不大——”
“你觉得我怎么样?”乌善小按住自己心口,目光坚毅,诚恳地自荐,“我帮你看几天孩子,你尽管去谈合作。你也知道,我的店已经开好几年了,我就是个老实的小老板。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