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支烟抽嘛,道长。”对方谄媚一笑,将手伸出栅栏。
“痛快点,明天给你一包,我说话算话。”
那妖怪想了想,说:“昨天半夜,有几个人下楼去了。过了一阵子,他们把什么东西拖上来了,好像很沉,我听见麻袋和地面摩擦的声音。然后,又听见有车开走。”
“你觉得那是什么?”柯道长追问。
“也许是狗吧,我听见它在呜呜的叫唤,应该是受伤了。”
仿佛一桶冰水浇在胸口,乌善小的心瞬间凉了下去,僵硬地窝在柯道长的口袋里。那是他的十郎,一定是。
“没事了,赶快睡觉。”柯道长敲了下栅栏。他走回楼梯准备离开,兜里的小鸟却跳了出来,穿过楼梯之间的缝隙,径自冲向地下室底层。
“快回来,他不在那!小心结界!”柯道长急得猛拍扶手,飞速追下去,每步迈三四级台阶。背包里的白鹅探出头,修长的脖颈随着拐弯时惯性摇摆,嘟囔道:“我,我可以出来吗?我晕车了。”
乌善小一路俯冲到最底层,收敛羽翼,停落在楼梯扶手。他知道温寒不在,但还是要逐层找一找,看能否发现蛛丝马迹,以此推断温寒被车载到哪去了。
他扫了一圈,管理员正趴在楼梯口的小桌呼呼大睡,腿上滴落了一滩口水。他抖抖翅膀,刚要飞进走廊的铁门,忽然想起有结界,于是乖乖等柯道长来开门。
急促的脚步和开门声惊醒了管理员,见是同门,对方打了个招呼,将头枕在椅背,改为仰睡。
这里是负5层,那种阴寒的潮气几乎能顺着毛孔渗到骨头里。继续朝下走,穿过隧道,乘坐电梯一路向下,能抵达通往两界城的地下渡口,以便向镇妖塔转移犯人。
除了重刑犯的监舍,本层还有禁闭室和审讯室。不过,此刻全都空着。乌善小跃上柯道长肩头,透过审讯室门上的小窗向内观察。
陈设很简单,四面白墙爬满斑驳霉斑,墙角有个白色洗手池和一张木板单人床。灰色的水磨石地面中间,摆着一张大铁桌,几把椅子和铁质审讯椅。乌善小请柯道长打开审讯室的门,刚飞进去,他的心就猛然抽痛了一下。
他嗅到了温寒常用的古龙水气息。它的后调绵长,是清爽干净的木质感,与阴冷的地下室格格不入。令他心悸的是,这气息里夹杂着血腥味。
不,不会的,他的十郎一定没事的……
乌善小惶然地上下翻飞,在墙边看见几绺灰黑色毛发,和两把半米长的大铁钩。钩尖锐利无比,裹满了干涸的血迹,散发着森森寒意。他落在一旁,颤声问:“这,这是干什么用的?”
柯道长咬了下嘴唇,犹豫着说:“捉妖时,遇到不顺从的,用这东西穿了琵琶骨,就施展不出能耐和力气了。”
乌善小感到一种生理性的疼痛蔓延全身,几乎无法呼吸。他变回人身,赤身跪在地上,把散落的狼毛捧在手心,贴在脸颊,又紧紧抱住那对冰冷的血色铁钩,心也被钩得鲜血淋漓。
“那得多疼啊,臭狗狗。”他流着泪喃喃道,“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他粗暴地抹去泪水,目光由哀伤转为刚强。
柯道长身后的背包里,大白鹅连连倒吸凉气:“你们这些臭道士,嘴里说着尊重妖仙,不可以说‘妖孽’这种歧视用语什么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下手却这么狠!”
“我没干过,我下不去手。”柯道长轻声辩解,走近呆跪在地的乌善小,“按理说,温十既然是触犯天条,该坐船转移到两界城去受审才对,但他却被车给拉走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我闻到了他的味道,这里一定有他的衣物,我要带回去。”乌善小继续扫视这间审讯室,目光落在铁桌下的垃圾桶,看见桶盖边露出一小截扁扁的条状物,约寸许宽。
腰带,是他送给温寒的腰带!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掀开盖子,把垃圾桶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断成几截的腰带,破碎的衬衫……应该是现出原形时撑破的。
乌善小将恋人的衣物裹成一团抱在怀里,柯道长制止了他:“你不能拿走,不然就会知道你来过,可能会惹出麻烦。”他怔住了,旋即明白这话没错。他恋恋不舍地把衣物塞回垃圾桶,又将散落在地的废纸团收拢。
忽然,他心念一动,将这些废纸一一展开阅览。
材料领用单,办公用品采购清单,一张几乎空白的“移交通知”,只在名头下手写了“现将”两个字,因沾染了一点血迹而废弃……他盯住这张通知单,一个冰冷的猜想,如死鱼般浮现在脑海。
为了印证自己的推测,他回手将这张揉皱的废纸亮在柯道长眼前:“看看这个格式,觉得眼熟吗?有没有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