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灏自顾自地解衣,露出小麦色的上半身,使劲儿拍了拍肋骨的位置,“看看吧,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长子,对我做的事。三根肋骨,勉强接上。”
在杨氏即将发怒的前一刻,次子身上的伤疤令她止住了呵斥的话音。
而秦妧立即拿开了小姑子的手,怔怔看着裴灏的胸膛,虽已褪了结痂和淤青,却褪不去狰狞的疤痕。
裴灏起身扬臂,任风吹过周身,他笑得凄楚,慢慢讲起了昏迷醒来后的所有事
芳洁府邸种满奇花异草,在缤纷夏日中呈现出浮翠流丹的烨烨光彩。安定侯府是名门望族,与庭阶中的草木一样扶疏盎然,从没有一刻,真正的凝过冰,染过霜。
可这日的傍晚,府中肃穆冷寂,仆人们被拦截在前院,不得跨入内院一步。
如珩如瑰的世子,被母亲罚跪在祠堂中,后襟染血。
杨氏忍着泪意,手握戒尺,一下下重重抽打在长子的背上,用尽力气。
裴悦芙等在祠堂外,急得直哭。那一声声的抽打,似能让皮肉绽开,血肉模糊。
秦妧同样等在祠堂外,却是目光发滞,脸色苍白,她心中的淑人君子在一声声抽打中,变回了原形,面目可憎,歹毒卑劣,以风光霁月掩饰暗渡陈仓的行径,破坏胞弟的姻缘,将她夺到了手里,却又温水煮青蛙,以丝丝入扣的柔情幻化为丝线,绑缚了她的人,撼动了她的心门,只差一点儿就将她完全攻下。
或许,那一点儿的距离早已变为方寸和咫尺,只是她不敢承认罢了。
当戒尺落地发出一声脆音时,杨氏的质问传入了秦妧的耳中——
“兄夺弟妻,你可知错?可悔恨?”
那一刻,天地宁静,熏风无音,秦妧望着跪在庄严祠堂中背脊挺直的男子,捏紧了指腹。指甲嵌入肉里,却浑然不觉。
只听那男子回道:“知错,无悔。”
听此,站在不远处的裴灏笑着抚掌,在杨氏又抓起戒尺抽打在裴衍身上时,径自走向快要支撑不住身体的秦妧,“妧妹,你也是受害者,我不怨你。在婚事上,我向来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只要你肯和离,我愿意”
“请二弟不要再说了。”秦妧打断他,仰起头露出温淡近似裴衍的笑,“我是世子的妻子,怀了他的孩子,不会和离,更不会想你希望的那样。我们之间,缘分太浅,彼此放过吧。”
裴灏咬了咬舌尖,感到有湿热的液体荡过眼眸。
印象中的秦妧,温软乖巧,像个能被任何人拿捏的面团,逆来顺受,除了为自己谋姻缘那次,耍了一次心机,再无有棱角之处,更不会忤逆他。
可这一刻,他感受到她的坚定,也再次成了裴衍的手下败将。从父母到心上人,全都偏心于裴衍,真够讽刺的。
“话别说太满,自此以后,你们夫妻会因此产生隔阂,回不去从前了。”
秦妧移开视线,让自己不能心软,或许成婚那会儿,她有过纠结,可此刻,她知道,必须在兄弟二人之间做出选择,快刀斩乱麻,“关起门的私事,就不劳二弟费心了。也祝二弟早日觅得良缘,填补遗憾。”
裴灏想到了秦妧拒绝,却不想被拒绝得如此彻底。想来,当初那个怯懦的孤女,完全将他当做了利用工具,没有付出一丝半点的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