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窈拿在手里,正在踟蹰该如何在李策的面前优雅地用膳。
“閬园虽有伙房,不过老仆厨艺不精,且我与光禄寺卿有旧嫌,他们每日送来的有限……”
“他们居然明目张胆地为难殿下?”余清窈惊诧。
李策摇了摇头,轻笑:“我如今这般,未缺衣少食,如何算得上为难?”
余清窈看了眼面前的三菜,即便在余府,余家人不待见她的时候,也比这丰盛,可见李策居然如此心胸豁达,心里敬佩不已。
虽然食如嚼蜡,余清窈但也不敢浪费这些食物,直到腹中填到七八分满,才放下筷箸。
一壁之隔的地方是净室。
淅沥的落水声停歇了好一阵,李策随时都会从里头出来,余清窈快步走到铜盆前,手指刚伸进水盆里,就给那凉水激得起了一身的冷战,但是时间紧迫她还是忍着水凉迅速洗净手脸,又用青盐漱了口,正扶着铜架看着上面搭着的两块帕子不知道该使哪一块好。
“在寻什么?”
余清窈忽听到这一声,险些撞翻手边的铜盆,急忙回过身,背起手,抬眼就看见李策穿着寝衣,就站在喜床边上。
他穿红色喜服的时候灿若霞举,穿着浅绯寝衣时,半湿的发丝垂于身侧,多了让人不敢逼视的美。
余清窈连忙摇头。
李策道:“里面还有两桶热水,你可尽用。”
余清窈压根不敢再看李策的方向,因为婢女没有跟着进来,她只得自己在箱笼里翻找寝衣。
这一看她不由瞠目结舌,这样薄的料子,就是酷夏严暑她也不会穿,一看就是余家人为她准备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便抽了一件起身去净室。
两桶水正提在趁手的地方,地上还有未干的水迹。
余清窈在早晨已经给余府的婢女彻底清洗过,身上不觉有什么不洁,不过她想到李策站在床边的样子,烛光摇曳在他的身后,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腰间的系带上,一副欲解的模样。
余清窈猛晃了下脑袋,把刚刚那个令人浮想联翩的画面摇出脑海。
不是她死到临头反而矫情了,而是李策对她而言,并非喜爱之人。
在今日之前,两人还是仅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
她不知道其他夫妻在成婚当夜究竟是该如何亲密地完成那件事,但她觉得能在净室多拖一段时间也好。
余清窈勺出热水浇至身上,可温热的水只比体温稍高一些,她哆哆嗦嗦才用完了这些水,再用绢布擦去水。
宫里虽是上等的绢布,可绢布其实还不如细棉吸水,所以等余清窈穿上那件单纱寝衣时,寝衣极容易就贴在了她半湿的身体上。
但她没法再拖延下去了,因为李策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里面可还安好?”
她在里面呆了太长时间,自然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我、我无事,就好了。”
余清窈两手梳理着及腰的乌发,一边应声一边推门而出,余光瞥见李策的身影就在净室的门边上。
她顿时就倒抽了一口气,脚步顿住。
“怎么呆了这么久,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李策打量她的脸,像是在找寻她长时间不出来的原因。
余清窈手僵住,她总不能当面说是因为害怕和他独处,故意拖延时间。
她一脸懊恼,粉腮都浮上了坨红,支吾道:“……都是臣妾笨手笨脚。”
听她这样说,李策也没有深究,反而体贴道:“我在閬园不惯有人屋内伺候,你若是觉得不便,明日可叫你的婢女进来伺候。”
余清窈这才明白,春桃不在,并非偷懒躲闲,原是李策的缘故。
难怪这婚房里头只有他们两人,那些皇宫派来的喜婆、内官一个都不见。
况且春桃并不是知蓝,她是余府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平日里余清窈见她还要恭维一声姐姐,这次若不是知蓝不慎染病,余府说不能让知蓝带病随嫁,非要换人。
这才带了春桃。
对于春桃,余清窈是不敢轻信的。
因为在知蓝生病、提议换人前,她无意间撞见了李睿进余府。
她并不知晓楚王是何时与余府搭上线的,如今看来,远比她想的要早。
“既然是殿下的习惯,臣妾自当遵循。”余清窈不想显得自己特别娇惯。
李策见她脸上并未显出为难,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即使如此,时间也不早了,也该歇了。”
——该歇了。
这几个字入耳,余清窈刚染上几分血色的脸迅速苍白了下去,手指揪住了自己衣襟,红润的唇瓣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有一个字能吐出声来。
李策端着手,神色自若,面容柔和,耐心问她:“怎么不走?还有什么地方不妥?”
余清窈慢慢摇了下头。
李策看她脸色惨白,神色不对,又问道:
“真无话想说?”
“……没。”
“那就随本王一起休息吧。”李策笑着朝她伸手,他手掌纹理十分清晰,从掌腹到指尖泛着浓淡的血色,因为摊开而牵扯出的皮肤显的他五指修长有力,仿佛拥有值得让人依靠的力量。
余清窈的视线从他的手移到他的眼睛,再从那双漆黑的凤眸落回他的手掌,深深吸了一口气,搁下左手,轻轻覆上他的手心,指尖方才搭上。
就像是落入陷阱的蝶,倏地就给吞没。
李策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