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
若她能选,能在一开始就选,她不会来金陵。
可即便是梦,她还是被义无反顾地押送启程。
负责送她去金陵的是她阿耶的营卫,更是她小时候的玩伴,陶延。
她便求他,“陶延……你帮我劝劝阿耶。”
陶延拧起浓眉,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望向她,涩声道:“不行啊,姑娘,您是一定要去金陵。”
她绝望地喊:“陶延,不要送我走。”
——“陶延是谁?”
余清窈被耳畔一道声音唤醒,悠悠睁开眼,四周昏暗不能辨物,她察觉到自己的脸正贴在圆枕上,布料沾了她的眼泪,湿润发凉。
而李策低润的声音再次正翻过圆枕,传入耳中。
他问陶延是谁。
余清窈双手搂紧圆枕,闷着声,喑哑回道:“……是我阿耶的营卫。”
说完这句话,她混沌一片的脑海忽然清醒了许多,她登时睁大了眼睛。
看不清李策的脸色,只能瞧着一个模糊的轮廓,正朝着她躺着。
“我、我说梦话了?”
李策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但说了梦话,还哭得直抽泣,活像是被遗忘在墙角的小猫,被暴雨浇湿了一身,瑟缩成团,低声呜咽。
是以李策才会开口,将她唤醒。
能哭成这样,想必不是什么好梦。
帐子里隔出一片幽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余清窈匀了匀自己的气息,小声道:“臣妾梦见和阿耶分别的场景,陶延……陶延是阿耶派来护送我到金陵的人。”
怕李策不信,余清窈急了几分,就半撑起身,解释道:“臣妾自来了金陵,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说到最后,她声音里还带着一些不自知的委屈,勾出一些哭腔的余韵。
李策的目力极好,即便在这昏黑的帐子里,依然能窥见余清窈纤弱的身姿,像是巧匠精心剪出的美人剪影,只见轮廓已能窥见其窈窕的身姿。
他压低了一分声音,“我知。”
仅仅两个字,却极大地安慰了余清窈。
然而她也不知道应当再说什么了,只能轻轻道:“谢谢。”
在自己名义上夫君的身边,睡梦里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而李策愿意相信她的话,所以余清窈情不自禁就脱口谢谢两个字。
她这个谢谢其实不合时宜,猛然蹦出来更显得她笨拙。
不过李策并未笑话她,只是轻声问道:“你不喜欢金陵吗?”
余清窈悄悄躺下,拉高被子遮过自己的唇鼻,小声道:“不喜欢。”
“北地的遥城是什么样的?”李策又问。
遥城就是离驻北军驻扎地最近的一座城池,余清窈的阿耶要带兵,很长一段时间都把她安置在那里。
那是余清窈长大的地方,回忆起那座小城,其实并无什么美好。
“遥城……遥城很冷,也很干燥,物资匮乏,土地也贫瘠。”
“听起来并没有金陵好。”
“嗯。”这一点余清窈是认可的,遥城没有金陵万分之一的繁荣,无论是物产还是商贸都远远不如金陵。
“那为什么更喜欢遥城?”
余清窈望着漆黑的帐子顶,“因为遥城有阿耶,有ru媪……有关心我的人。”
“金陵城没有么?”
“从前有。”
许是因为李策的声音太过温和,余清窈在他面前一时都忘记了应当遮掩一二,老老实实就交代了,但是话才脱口,自己就后悔不已,咬着唇,心里忐忑起来。
她与李睿的事情不知道这位废太子知道几层,会不会因此而不高兴?
因为从那场太过真实的‘梦境’里醒来,她才病急乱投医,挟了皇恩硬要嫁给他。
说到底也全是她的不好,倘若李策因此而生气,她也怪不得他什么。
焦急等了片刻,李策迟迟未有反应,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许久才嗓音轻柔地安抚她道:“快睡吧。”
他并没有不高兴。
余清窈不禁为李策的容人之量感动。
他果然如她所料,真真是一位雅正温和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