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积在院子里的雨水蒸发殆尽,潮热的气息被风轻送入殿内。
帷幔轻扬,摇动了珠帘。
余清窈窝在被窝里正睡得香甜,忽觉得鼻端有些发痒,就仿佛床帘没有合拢,将窗外的飘絮吹了进来。
她皱了皱鼻子,从薄被里把手用力抽了出来。
这手才甩到半途,腕子却遭了阻碍,被滞在半空,动弹不得。
她只能呢喃了一句,“痒。”
光抱怨也不能缓解半分,余清窈心头委屈但那眼睛还是不舍得睁开,只是把眉心皱了起来,脸颊也气鼓鼓,不知道是在梦里与谁置气般。
李策下意识将自己呼吸放浅了,此刻他一手撑在圆枕这头,另一只手刚越过去扣住余清窈的手腕,一切都发生的突然。
余清窈手扬得突然,他反应的也突然。
显然还在睡梦里的余清窈并不是有意’袭击‘他,可是多年练就的反应力还是让他第一时间把’威胁’扼杀在了自己的掌控里。
这只是一截纤细微热的手腕,尚带着被窝里的暖意,与他刚刚冲浴过的体温对比鲜明。
脉搏还轻轻在他手心里挣扎,一跳一跳。
而手腕的主人此刻却毫无知觉,睡得香甜,乌黑蓬松的头发任性地铺了半边,瓷白带粉的小脸就窝在其中,肌肤被那缎子一样的长发衬得更加莹润透彻,仿佛是饱.盈.汁水的桃,引人垂涎。随着她匀称地呼吸,那覆在眼睛上的浓密睫毛在微微颤动,好似两把羽扇,在人心尖上轻轻蹭了一下。
李策本想收回这不合适地视线,却不慎失了神。
自小就身在最繁华的国都,他见过宴会上装扮地雍容华贵的美人,也看过游园里从头精致到脚,挑不出一丝不妥的贵女,可她们再美都仿佛是置在碧纱橱里精美装饰,不能引起他半分触动,可偏偏就这散发乱衣,在床上久酣不醒且毫不设防的少女让他失了礼数。
长时间的屏息让他感觉胸腔窒痛,就像被扔进密不透风地炼丹炉里,被烈火灼烧了全身,最后汇聚在丹田,热意源源不断地渗入骨血,被温水带走的体温又席卷归来,尤胜从前。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慢慢把余清窈那险些挠到自己脸上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
余清窈没了桎梏,舒服地在被衾里滚了滚,一个来回后,把脸又往外送了过来,险些就要挤开圆枕了。
这便送到了李策眼皮底下。
“睡着了倒是胆子大。”李策看她撒欢一样霸占着床,难免有些想笑。
若余清窈醒着,一定会安安分分缩到角落里,生怕越‘雷池’一步,只是她睡着了,就颇像那脱缰的野马,肆意妄为,若没有圆枕挡在两人中间,只怕都要翻到他身上来了。
思绪刚想到这处,脑海里还真就浮现出了那个不合时宜的画面。
少女的脸靠着他的胸膛,柔荑搭在他的肩头,乌黑浓密的发就像海藻缠着他……
呼吸再次一窒。
李策闭上眼,理智让他快速把画面从脑海里清了出去。
待重新睁开眼,他面上已经瞧不出异色,恢复如初。
至于答应余清窈的事他也没有忘记,清了清嗓音就唤道:
“余……清窈,该起身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有些陌生,但是‘清窈‘两个字倒是很容易上口,在舌尖转了一圈,仿佛就已经滚熟了。
他再叫:“清窈?”
余清窈听到了声音,却没有像她昨天信誓旦旦保证的那般一叫就起,反而把脸往圆枕下挤了挤,囔囔拒绝道:“……不要。”
李策挑了挑眉,没想到居然碰到硬茬了,他从没有叫过人起床,也不知道余清窈起床如此艰难,干脆就侧身坐上了床,一手把圆枕掀开,让余清窈的小脸无处可藏。
“不。”
“真的不起?”
余清窈原本是靠着圆枕挡光的,枕头没了光就照到她的脸,她就仿佛是从地下被挖出来的鼹鼠,迷茫又难受,皱着眉尖,“不……”
李策把她睡得粉扑扑的小脸尽收眼底,温柔耐心地又问:“那白玉糕我吃了?”
因为一个‘不’字而撅起的唇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余清窈却在这个当头忽然就醒了过来。
白玉糕三个字就仿佛是按在她身上的机关,瞬间唤醒了昨日的种种记忆。
白玉糕?!
她抖了抖睫毛,猛得一下睁开圆溜溜的杏眼。
视线从朦胧到清晰,花了一息时间她才看清坐在床边的人。
李策稍侧着脸,从肩头垂下的墨发还洇着水汽,仅用一根玄色的发带束在胸前,身上穿的广袖长袍色如雨过天青,还浮着流光,好像是光照着潺潺溪水之上,也只有这般名贵的料子能配上他的骨清神秀,俊朗非凡。
他的手随意撑在身侧,上身朝她的方向倾斜,所以她的视线正好落在他脖颈的凸起处,眼睁睁看着它因为轻笑发颤,上下滚动。
她刚是做了什么蠢事、说了什么蠢话吗?
李策的笑让她惴惴不安。
“殿下叫了臣妾很久吗?”她把半张脸藏进薄被里,小心翼翼地问。
“也不久。”李策唇角牵出温柔的笑。
余清窈大松一口气。
李策不紧不慢,含笑道:“也就被清窈拒绝了一二三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