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呼吸一定,快速把钥匙捅进了锁眼里,拧动,开门!
我闪身进去,反手就要关门!
“啪”的一声,一只单薄的手掌撑住了我的房门,让我再也不能把门合上。
我的手也跟着那声音一抖,他立时又把门拉开了些许。
我们就这么隔着一道房门,无声地对峙。直到我听到一声很轻很低的叹息。
“遇泽阿哥……”
他修长的身躯杵在房门前,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又变得无比近。我平复下心底里下意识的慌张,终于抬起眼看他。
可就这么一眼,却叫我愣在原地。
沈见青身后是漆黑的楼道,他置身在昏暗的灯光下。
只是现在,他完全没有了我记忆中的样子。一身苗服脏兮兮的,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胳膊的地方还擦破了,可以看见他细白的臂膀。他脚上的布鞋鞋底几乎是被磨平,还可笑地露着一个脚趾。曾经挂在他身上叮当作响的环佩已经不见了踪影,连他发间常佩戴的银饰也没有了。
要不是他脸庞还勉强称得上干净,我几乎会认为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流浪汉了。
这还是我记忆里那个苗族少年吗?
趁着我这一愣神的功夫,沈见青终于彻底打开了大门,我们之间的屏障完全消失。
我下意识想后退,可最后却忍住了这个想法。我在心底对自己说,现在在这里,他并不能再把我怎么样了。这里不是他的苗寨,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说了算的地方。如果他真的乱来,我可以呼救,他甚至走不出我们小区。
我不用再怕他,不是吗?
沈见青没有进门来,只是扶着门站在门口,也固执地不肯让我关门。
我心里稍定,按亮了电灯。
立时,光明降临在我们身边。
沉默了很久,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像两尊可笑的雕塑。半晌我才败下阵来,说:“你是怎么找来的?”
论固执,我永远赢不了他。
沈见青在门外,那一身风尘仆仆几乎是最好的答案。
他垂眼看我,眼里的情绪和偏执一如当初。我忽然想起了我们分别那天,他狼狈地倒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的那些狠厉的话。
我以为他会冲进来报复我,但他没有。我以为他会又说些可怖的言论,但他这次依然没有。
“我很想你。安普说你回了家,让我不准再来打扰你,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真的太想你了,我就自己来了。”
沈见青说话的时候,面色变得柔和,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祈求和试探,全然没有了当初发疯时偏执强硬的模样。
甚至他让我想起了我们最初相识时候的样子。
我当时以为他是个单薄坚强的没了父母庇护的少年。
这也是他装出来骗我的吗?
可他早就已经没有了骗我的必要。
我说:“你自己怎么找来的?”
沈见青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从他破烂的衣袖里,爬出了一抹亮红色的身影。
红红攀在他青筋可见的手背上,冲我没精打采地扬起前肢。它那如黑豆一般的眼睛转向我,又转向沈见青。
“香包?”我立刻想到了那个本应该被塞进垃圾桶里的东西。
沈见青眉峰一动,诧异的表情一闪而过。正当我以为我猜错的时候,他却接着说:“遇泽阿哥,你为什么还要留着我给你的香包在你明明知道了香包的含义之后?”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我侧过头没有回答。
沈见青也没有要我的回答,他闷闷地说:“遇泽阿哥,我走了好久好久,腿好痛。我可不可以进去坐一坐?”
他那一身破破烂烂,我不敢想象沈见青是怎么过来的。
硐江到盐城的高速公路都是三百多公里,他没有身份信息,乘坐不了任何交通工具……他就这么一路步行,靠着红红的指引找过来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侵袭我的胸口。
沈见青见我还是不动,又说:“外面的世界,真奇怪,真是寸步难行。红红又总是不准,带着我兜圈子。好在我遇到了好人,在我带的干粮吃完了之后,拿我身上的那些无用的项圈链子换了吃的给我。不然我都坚持不到这里来。”
所以他那些银饰拿去换吃的了?
那他还真是遇见了“好人”。
“而且你这附近的吊脚楼都好高,还有那个叫‘车’的东西也好快,比石拱桥下的河水都快,差点撞到我……”
“别说了!”我截然打断他。
沈见青立在门口,脏兮兮得像个没有人要的小狗:“我可以进来吗?”
我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让开了身子。
沈见青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笑容,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
他进来我才注意到,他肩膀上背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圆柱形东西。沈见青很小心地把东西放下,一副担心它受损的模样。
他一身褴褛,可独独那布包裹完好无损。我不由得有些好奇,那里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