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是有绿意的,常青树木终年不凋,让冬天也不至于太过枯燥单调。
我靠在窗边,凝视着窗外的风景。
大巴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像是穿梭在森林里的爬虫。进硐江苗寨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只能乘坐汽车。
今天是元旦节,新一年的初始。
车上人很多,喧喧嚷嚷,都是趁着节假日外出旅行的。我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心情好像也随着热闹的氛围变得好了一些。
车上有小孩儿,脆生生地问她妈妈到底还有多久能到。也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对着周围的人科普着苗寨里的规矩和道理。
有人听着,神往又敬畏地连连点头。
我低下头,抚摸着羽绒服的袖口。
红红从衣袖里艰难地钻出来,黑色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前肢亲密地摩挲着我的手背。
红红从前个月开始就无精打采的,我咨询了农学院的同学,他们也摸不准红红的品类。我喂过它嫩草,红红吃。也喂过小虫子,红红也吃。它看起来不太挑食,可精神却依旧萎靡不振。
我心里总有些担心。
我不知道沈见青之前是怎么喂养红红的,只见过他的蛊盅。
我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红红的背壳,它很受用的模样,趴在我的手背上不动了。
我要去寻沈见青,就要回到氏荻苗寨里去。虽然我对这个寨子还是有些恐惧,但心却很坚定。
可我找不到进去的路。
我想了两种方法。有一个人一定知道怎么进去,那就是安普。
当初我刚刚被救醒的时候,他说他曾经回山里去找寻过我,还遇到了沈见青。那证明他一定知道进山的道路。而且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我想他对氏荻苗寨应该很熟悉。
我通过叶老师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安普听了我要回来的这个想法,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愿意帮助我。
最后安普支支吾吾地说:“你先到,到硐江苗寨。到了你就……唔,这几天有事我,在那里。”
然后,他就急匆匆地挂断电话。
如果他不愿意帮我,那我就只能让红红带路了。它可能会有不灵敏,带我绕圈子的时候,但它肯定不会拒绝我。
我心里有了主意,便踏实得很。
越靠近硐江苗寨,我心里就越紧张,还有一些小小的雀跃和兴奋。
掌心出了些汗,我在衣服上擦拭着。窗外的景色急速向后奔腾,我却希望它们能消退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汽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司机冲着所有人大喊:“苗寨到了,走几步就是寨门。你们自己进去啊,里面不让停车的!”
游客们三三两两地开始下车,我位置在最后,只能跟在所有人后面。
我拖上行李箱,脚步飞快地往苗寨里走去。
我已经来过一次,四周的景物对于我来说很熟悉,好像昨天才见过一样。
我一秒钟都不想耽误,脚步飞快地往寨门的方向奔跑而去。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脑子里只有一个沈见青。我想快些见到他,再快一些……
转过一道弯,木质搭建的寨门就出现在眼前了。
它默默地矗立在哪里,像个温和的巨人,俯视着脚下的来去匆匆。寨门还和我上次来时一样,但我的心境却已经完全转变。
今天是元旦,来苗寨里游玩的人很多,寨门下已经排起了长队。拦门的苗族少年少女们不知疲倦地为远方的客人献上来自苗寨的第一杯美酒。
我焦急得想跺脚,但也无可奈何。
忽然,藏在我袖子里的红红躁动起来,足肢并用地爬出来,攀在我的手背上,挥舞着前肢,似乎是在表达着什么。
隐隐中,我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我心里一动,下意识抬起头去。
于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看到了一身苗服的沈见青。
刹那间,周遭所有人都褪去、模糊,所有的声音都消退,我只听到自己剧烈起伏的心跳声。心脏在腔子横冲直撞,直撞得我胸口闷闷地痛。
我们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在冲我微笑,而我的视线却渐渐模糊。
原来我哭了。
我后知后觉,猜测自己的表情应该很难看,并不适合重逢。
沈见青手里端着一碗酒,隔着重重人潮,嘴唇微动。
他在无声地呼唤我。
遇泽阿哥。
这一刻,我悬吊的心终于落地,没有根的浮萍终于飘进了属于他的港湾。
你看,他真的在原地等着我。
“阿哥你来就别走啊,苗寨里头有好酒”
沈见青嘴里唱着拦门的歌谣,脚步坚定,一点一点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