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口一听苏主任讲完课，瞬间老实。
小孩是感知动物，天性中能感觉到谁会纵容自己，谁不会。
时间一长，苏时若可不就成“娃见愁”了么。
所以，昨晚那小姑娘一见他却能说喜欢。
苏二哥当时没有机会深思。
现在么……
哪怕她并不怕他，他似乎应该也要有些许变化。
“谢谢。”
苏时若转身离开，回到家后收拾洗漱。
八点出门，前往碧水湾。
途中想起小孩说的喜欢中有“娃娃”，路过品牌玩偶精品店，青年进去挑选。
——网上下单的那些苏二哥全退了。
人活得好好的，网上买的东西显然不够品质。
老板见大帅哥光临，眼睛亮如千瓦灯泡。
手机也不玩了，拿出十万分的热情介绍。
最后苏时若选了款约一米出头胖嘟嘟的兔子玩偶。
——再高她抱起来该吃力了。
大半个小时后，苏时若抵达碧水湾。
他去过几次碧水湾，不需要登记可以直接进。
抱着玩偶进入电梯的青年盯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试图控制微表情——不要严肃，要温和。
电梯停在顶楼，“叮”的一声打开。
长腿迈出，他走近大门，按下门铃。
没意识到自己温和的眉羽不自觉地又沉了几分。
几秒后，门轻轻咔嗒一声，从里向外推开。
熟悉的甜甜笑脸纳入他的视网膜，听觉系统接收到小姑娘带着奶意的甜软嗓音：
“二哥哥”
右右双手捧着奶瓶，随着门打开，整个人都泛着股甜甜的奶香味。
望着苏时若的大眼睛亮若星辰：
“哥哥说你要过来，你已经忙完啦”
——小姑娘醒过来后，接到二哥哥要过来的消息后，一直在期待中等着呢。
苏时若一时之间还是无法习惯小姑娘的热情。
她和凌晨出现在医院的样子没什么太大区别。
头发稍微凌乱些，身形凝实。
比起虚影，脸上能看出更多细节：比如嫩嘟嘟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粉色。
看不出任何不好的地方。
……大哥将她照顾得很好。
“阿若，快进来呀，怎么瘦了这么多。”
吴妈妈的声音响起，看到苏时若风衣下极为单薄的样子，声音里止不住的心疼。
“阿深说你会过来，我还不相信，我都大半年没见到你了。”
“你在国外怎么样啊？是不是很累，眼睛下面全是黑眼圈，比你大哥那黑眼圈还要深。”
吴妈妈絮絮叨叨。
苏时若默然听着，视线里小姑娘仿佛巴掌大一团的小身体蹲下去，拿出一双男士拖鞋放在他面前。
“哥哥换。”
“……谢谢。”苏时若把手里兔子玩偶递给她。
小姑娘踮起脚将没喝完的奶瓶放在玄观柜上，接过玩偶抱了个满怀。
岂料一下重心不稳，往后踉跄着duang的一下坐在地上。
她愣了愣，赶紧努力托举起玩偶，怕弄脏。
这样的结果是娃娃直接把她还没稳住的小身影压倒了。
苏时若这才发现，他以为合适的兔子玩偶，真的被她抱在怀里时，还是高出一截。
加上胖嘟嘟的有些重量。
竟给她带来不小的压力。
不过玉雪可爱的糯米团子被毛绒兔子压住的画面，能让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一软。
苏时若敛目观看。
全程在旁边笑呵呵注视这幕的吴妈妈提醒道：“阿若啊，快把妹妹抱起来呀。”
苏时若动作僵硬地将小姑娘拎起来站稳。
手接触到对方温暖柔软的小胳膊时，苏二哥手臂上的汗毛竟竖了起来。
和昨晚的虚幻完全不同，她的身体暖暖得像个小太阳。
而他也碰过其他幼崽。
可感触似乎都没有这一下微妙。
……或许因为奇怪的亲缘血脉？
右右重新抱住兔子玩偶，这次没再摔。
白生生的小脸儿蹭着玩偶身上柔软的毛毛，眉眼弯弯地说：“谢谢哥哥”
苏时若微微一笑，问：“喜欢吗？”
“喜欢！”右右答得响亮。
然后就冷场了。
应该说苏二哥单方面的冷场，他嘴角上扬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小姑娘互动，耳阔捕捉到吴妈妈柔着声音说：
“右右去洗手手，我们要吃饭饭了。”
他……无法这样说话。
太傻了。
苏二哥面上微笑，内心无表情地想。
“哥哥洗手吃饭”
把兔子玩偶乖乖放在沙发，以此表达喜欢的小姑娘哒哒哒跑过来，伸手抓住苏时若的两根手指。
苏时若：“……”
他眼睫微垂，快速扫了一下，跟随着那只小手的力道去往洗手池。
到了洗手池，正当他想着要不要抱她起来洗，就看到她熟练地站上凳子，打开水龙头。
她还体贴地把手往旁边挪了挪，方便苏时若也洗。
青年靠近。
仔细洗手的小姑娘忽然听到二哥哥问她：“你会抓鬼？”
右右立刻猜到是大哥哥说的，她小心翼翼地说：“哥哥怕鬼吗？”
“……”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昨晚右右不是故意吓你的。”右右再度解释，“是灵魂出窍呢，就像这样。”
为了让二哥哥更直观地感觉，小姑娘把自己的魂体冒出一截——
呈现出的画面就是，她头顶又冒出一个略虚幻的她自己的小脑袋。
苏时若连她完整的魂体都见过，大白天的这种画面显然对他造不成太大冲击。
他心如止水：“我知道了。”
顿了下，他问了一个在知道她会抓鬼后，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昨晚去找你的朋友，说是帮他，具体是帮什么？”
他那会儿只以为她死后化成鬼，有执念来找生前的朋友。
没有深想。
“我不怕鬼。”紧接着又回答了小姑娘的问题。
右右眼睛一亮。
原来只有大哥哥怕鬼，不过现在大哥哥已经不怕了。
二哥哥不怕鬼的话，那就不用担心吓到他啦。
“昨天下午秦书言不小心被水鬼抓了，所以扭脚住院后就能看到鬼了。”
右右开开心心地解释：
“他说有一群鬼鬼围着他，医院里的游魂很多，这些鬼鬼无法伤人的。”
“可他害怕嘛，又给我打电话了，右右只好去帮助他。”
“然后就看到哥哥啦”
苏时若：原来如此。
“所以……”他平静的眉羽起了一丝涟漪，“医院里一直都有鬼？”
这才是苏二哥通过询问小姑娘具体帮秦书言，想知道的最终答案。
“是哒。”右右点点小脑袋。
“到处……都有？”他追问。
“嗯呐。”右右想了想，“白天它们应该喜欢待在阴气最重的地方，到了晚上才会出来到处跑。”
医院里哪个地方阴气最重？
毫无疑问太平间。
去过无数次太平间的苏二哥：“……”
一般情况下，医院工作人员晚间去往太平间的次数极少。
以及，虽然理论上大家都不相信玄学之类，却多少在某些方面上比较敬畏。
比如晚上不能吃芒果，火龙果，杨梅等水果。
……
他冷静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以后还能心平静和地去往太平间吗。
“哥哥放心，它们不伤人，大部分人都看不到它们的。”
右右以为二哥哥感觉兴趣：
“哥哥要看吗？右右可以让你看到。”
说着说着不自觉透露：“三哥哥上次在医院，把一群鬼打跑了呢。”
苏时若：“？”
苏时若：“……”
“他……打跑一群？”苏二哥眉梢因控制不住的惊讶抬了下。
“是呀。”
他看到小姑娘裹了蜜一样的甜甜笑容里满是对老三的崇拜：
“三哥哥超厉害哒！”
苏时若理智上不信。
连他曾经储存在手机上的解剖照片，老三看到后都吓得都面无人色。
他有那么英勇能把一群鬼打跑？
他要能做到。
母猪都能上树了。
多半只是在她面前演戏伪装。
苏时若并不喜欢逞强，他果断拒绝右右让他看到鬼的提议。
右右贴心道：“哥哥哪天想见了，右右再让你看见”
苏时若微笑：没那一天的。
吃早饭时，吴妈妈问出苏时若接下来有半个月的假期。
“这半个月住阿深这里，我给你好好补补！”
右右跟着点头。
搬出苏宅三兄弟就没再一起住过。
逢年过节也只是去苏宅待一会儿，祭拜一下。
是以苏时若直接拒绝了吴妈妈。
这个时候右右拉着他的大手摇晃：“哥哥快去睡觉吧，睡香香才能身体好好。”
本就没怎么睡好的苏时若似乎被小姑娘软软的小奶音蛊惑，不自觉地轻点下颌。
右右要拉他去卧室。
苏时若直接往沙发上躺。
沙发宽敞，足够手长腿长的青年躺得舒服。
刚刚阖眼，就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轻柔拍打。
睁开眼睛，粉糯的小团子团在沙发边，圆润柔软的小下巴趴在沙发上。
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观察他，手轻轻在他胸口以哄人的姿势轻拍。
“……”
一瞬间那小手拍打的力量似乎带上轻微生物电，迅适钻进他的皮肤血管。
酥酥麻麻地蹿至全身。
他顿了好几秒，不自在地把她的手拿开，嗓音有些干：“去玩吧。”
发现自己哄得没有效果，右右鼓了鼓脸颊，再看二哥哥眼睛下浓浓的青色。
于是小姑娘不再犹豫，果断地施展昏睡咒，让二哥哥香香地睡过去了
随后吴妈妈出门扔垃圾，右右安静守着二哥哥在地毯上写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
还不忘用电话手表发语音问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大哥哥肯定很忙，没有回复。
过了会儿，吴妈妈回来告诉右右，萧启生病了。
她去扔垃圾碰到了萧恒宇。
对方主动说萧启前天晚上就开始发烧，烧是退了，但人精神也不好。
所以明明答应要去秦书言家，后面又说不去。
“右右等会儿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同学？”吴妈妈询问右右的意见。
小姑娘毫不犹豫地摇头。
之前只是因为撞伤他要负责，知道他爸爸妈妈不要他，她才帮忙的。
现在她已经负责完了。
他又不喜欢她，她才不去凑热闹呢。
吴妈妈惊讶。
老太太以为小宝贝挺喜欢萧启来着……
不过自家宝贝不愿去就不去，她当然不会强迫。
中午十二点，右右接到大哥哥的语音：“哥哥马上到了哦，已经进电梯了。”
小姑娘给吴妈妈说了声，甩着两条条肉呼呼的小短腿哒哒跑出大门，来到电梯间。
一出电梯门就看到小家伙的苏大总裁，眼尾不由倾泄出浅浅笑意。
他一把将小家伙抱起来，荣获两声啾啾。
只在车上浅补了下眠的男人竟丝毫不觉疲惫。
与此同时，沙发上的苏时若也从深度睡眠中醒过来。
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的他竟感觉全身的沉重散去。
他略有几分惊异地看了眼身下。
……这沙发有魔力不成？
刚刚起身，耳边听到了熟悉的男声，以一种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夹子音口吻响起：
“一晚上不见，就这么想哥哥呀？”
“哥哥也想我的小公主哦”
……
“……？”
头顶问号的苏时若缓缓转头，视线落向门口。
单手熟练抱着孩子进屋的高大男人确实是大哥没错，没有掉包的可能。
苏二哥：
换好鞋的男人感觉到什么，墨眸一转，和苏二哥的视线在半空对上。
“来了？”
苏时深显然不知道老二心中在想什么，他脸上温柔的笑意未减。
和苏时若印象中的大哥简直判若两人。
“大哥。”他没什么情绪地点了下头。
看着苏时深抱着小孩直接进了卧室。
收回视线，苏二哥不自觉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之后他更加全面地见识到苏时深是怎么照顾小姑娘的。
耐心陪她玩那些幼稚的游戏，一点看不出勉强。
苏时若的记忆力强，四五岁发生的事都还有些模糊记忆。
总之，他从来没见过苏时深这样的一面。
苏时若几乎全程沉默，除非右右和苏时深cue他，否则大概能一直在旁边沉默地坐下去。
下午三点，苏时深接了个电话，随后眉心深深皱起。
结束通话后，他宣布一个消息：即将去往米兰国，至少一周。
“既然你休假，这段时间右右就由你照顾。”
“要么你来这儿住，要么你带右右去你那里。”
苏时深作下安排，望向苏时若：
“我查了，你家从另一条路走，到幼儿园半个小时，还好。”
见苏时若沉默，男人眉峰一动：“你不愿？”
小姑娘还在旁边听着，苏二哥余光掠过，飞快接上：“……当然不是。”
他默了下：“没问题。”
于是下午晚饭之后，右右被打包坐进二哥哥的车。
善解人意的小姑娘知道大哥哥忙工作。
遂背着小书包挥别苏时深，乖乖由苏时若牵着进了他家。
苏时若的大平层论面积比苏时深那套公寓还要大一些。
特色便是——屋子里纤尘不染，几乎所有家具都是白色！
右右进门好奇张望，片刻后，小奶音呆呆地说：“哥哥，这里好像殡仪馆的灵堂呀。”
苏时若：“……？”
青年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表情来应对这句话。
就听到小姑娘又“咦”了一声。
“怎么？”他只好问。
小姑娘道迟疑着：“右右不知道该不该说。”
“没事，说吧。”殡仪馆他都接受了。
对呀，二哥哥也不怕鬼呢。
小姑娘眼睛一弯，欢快地说了：“哥哥，有只小鬼吊在吊灯下面玩呢。”
一只脚踏进门的苏时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