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以萧矜为中心形成的一个圈子,大约把云城的所有纨绔子弟收集起来,其中有大半都要冲萧矜喊一句“萧哥”。
萧矜在这种充满着纸醉金迷和谄媚奉承的漩涡中心,他暴躁易怒睚眦必报,动辄便动手打人,对身边的人呼来喝去,任何不顺从都会让他勃然大怒,因为一个小小的冲突便烧起了这连天大火,活烤这么多头猪,一举毁了齐家产业。
陆书瑾盯着站在人中央,举着千里镜往远处眺望的萧矜。月光落在他的身上,除却一些寥寥树影之外,他半个身子都披着皎洁的月色,陆书瑾好像从那晦暗不清的影子里看到了另一个萧矜。
他捧书长读半个时辰不抬一次头,假借寻找玉佩之名砸了逼良为娼的玉花馆,撅出刘家贪的官银,撕毁所有卖身契狠狠惩治了拐骗外地女子的青乌,他也会控制着轻缓的力道给她的脖子上药,盯着她吃完丰盛的膳食,在入夜之后提着灯满学府的寻找在南墙枫林清扫的她。
厚重的云层掩去了月色,视线昏暗下来,萧矜的面容忽明忽暗,身形几乎隐在夜色之中。
让人看不清楚。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很快,空气中就猪粪味就消失了,弥漫着肉香,火势却半点不减。
萧矜举着千里镜笑哈哈地说:“好多头猪都跑出来了,他们手忙脚乱地抓猪。”
不过很快他就不笑了,因为猪场的护卫发现了这一伙人,带着大队人马围堵而来,将萧矜等人都围在其中,所有人都因为救火忙得晕头转向十分狼狈,心里正恼火着,手里提着木棍怒目而视。
护卫头子也不是傻的,知道这场大火来得邪门,再一看这一群锦衣少年大半夜出现在这里看戏,心里自然也清楚大火的始作俑者就是面前这些人,当即大喝一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安敢如此胆大包天纵火烧齐家猪场!”
几个少年方才还慷慨激昂,这会儿被一群人高马大的人围住了就蔫了气儿,不敢吱声。
还是萧矜率先开口,“谁说是我们放的火?你亲眼瞧见了?可别血口喷人。”
“这大半夜荒郊野岭,你们在这里作何?”
“我们哥几个来赏月喝酒,”萧矜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说道:“碰巧看到那边起了火,就停下来看会儿。”
“你们凭白出现在这里猪场就着火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护卫头子厉声道:“分明就是你们纵的火!”
季朔廷在此时指着萧矜接话,“你知道这位是谁吗?就在这里吆五喝六的。”
护卫头子气得原地蹦起来,“我管你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今日也得被我抓去衙门!一群胆大包天的毛头小子,你们可摊上大事了!”
“拿下他们!”他扬声命令。
一群人蜂拥而上,想将几人给按住,但随从挡在外圈,稍稍一动就刀刃出鞘,镇住了那群拿木棍的人。
萧矜一边往马旁边走一边对叶洵笑道:“咱哥俩共患难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叶洵的脸色极差,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萧少爷不是说咱俩的交情不需那些虚假的东西来证明吗?”
萧矜耸肩,无辜道:“不是你说这东西虽然虚假,但必不可缺么?”
这招气得叶洵胸口一闷,差点当场吐一口老血。
萧矜站在马边,拍了拍马鞍对陆书瑾道:“下来。”
陆书瑾现在慌张得很,萧矜闯下如此大祸,要被押回衙门,那海舟学府那边必然会得到消息,若是让乔百廉知道她又参与了这些事,岂不是又要对她失望?且萧家有势力,能确保萧矜在云城横着走,她陆书瑾又没有半点家世背景,若是因此事下狱,被关个三年五载可怎么办?
她越想心里头越慌乱,没注意萧矜走到了边上叫她下去。
忽而后腰横亘了一条手臂,力道紧随其后,箍着陆书瑾的腰将她整个人从马背上抱了下来,陆书瑾毫无防备,惊得一声低呼,而后双脚就踩在了地上,腰上的力道很快抽离。
萧矜低头看她,将她惊慌的神色尽收眼底,声音散漫,“你怕什么?”
陆书瑾一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那情绪就更明显,她一个字都没说,但萧矜已在她的眼眸里读清楚,他说:“有我在,这事落不到你头上。”
陆书瑾移开视线敛起眼眸,不只是因为方才吓得还是别的什么,心腔里擂起大鼓,咚咚作响,她想说一些话缓解一下,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萧矜你可真了不起,看看你干的好事,大半夜把我拉出来看你火烧猪,现在还要被抓去衙门。
还是说你方才力气有点大,勒得我腰有些疼。
亦或是你为什么做出这些事,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因着这片刻的沉默,萧矜马上就有意见了:“你为何总不理我?让我这个当大哥的很没面子。”
陆书瑾愣了愣,如实回答,“不知该说什么。”
“日后我再跟你说话而你不知道该怎么说时,就回个‘我知晓了’,”萧矜说完,又用极短的时间自省是不是有点严格,便补充道:“或者回个‘嗯’,听到了没?”
奇怪的要求。陆书瑾心中疑惑,却还是点点头。
萧矜目光一厉,“嗯?”
陆书瑾:“嗯,我知晓了。”
两句合在一起,萧矜觉得自己又有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