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还用得着吃东西?”叶鼎说。
“三殿下这次带去的将士有五万……”叶洵道。
军饷和军粮的钱扣下来,北疆接不到救济,就意味着五万将士可能会被活活饿死或是冻死。
叶鼎满不在乎道:“萧家二子已经将刘齐两家的罪定清楚了,不日降罪的圣旨就落下来,抄家斩头,官银也尽数上交,如今三殿下需要造势正是烧钱的时候,军饷这笔银钱顶上便绰绰有余。且三殿下接旨去北疆时,就注定了他有去无回。”
叶鼎放轻了声音,“皇上龙体抱恙,撑不了多久,待六殿下登基称帝,那五万人不过是沧海一粟。”
叶洵没应声。
叶鼎瞥他一眼,“军饷从国库批出,运送到海城,交接迫在眉睫,海城知府是内阁大学士秦望的门生,此人冥顽不灵,难以拉拢,若是海城知府察觉端倪上报给秦望,所有计划便功亏一篑。他独女隐居在城外风亭山庄里,找人下手利落点,先给秦望点教训。”
叶洵拧起眉,“秦望之女避世已久,何必牵扯进来?”
“避世再久,她也是秦望唯一的掌上明珠,重创那个老顽固,只能从此下手。”叶鼎道:“风亭山庄戒备森严,从外难以攻入,你与那秦兰兰有些交情,你佯装去山庄游玩,与我们的人里应外合破了山庄的守备,事情就好办许多。”
叶洵垂下眼眸,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应道:“好。”
叶鼎站起身,推开窗子,凛冽寒风涌入,如削皮刮骨,他迎着寒风道:“大势所趋,一些牺牲在所难免,我们皆是为了太平盛世。”
“儿子谨记。”叶洵应道。
“退下吧,我歇了。”
叶洵揖礼,退出了父亲书房,恭敬地关上门。
他转身行过鹅石路,来到院落的岔路口,脚步停了一停往天上一看,月明星稀,那一轮皎洁无比的月正照亮着大地的万物。
叶洵想了想,转步去了叶芹的院落,站在门口询问下人,“芹芹晚膳可有好好吃?”
下人还没回答,叶芹就从窗子边探出头,“哥哥?”
叶洵笑着走过去,又有些责怪,“这么晚了还没睡?”
“睡了一觉醒了,就睡不着了。”叶芹说:“哥哥怎么这时候来?”
“我来查查你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粥和蒸饺。”
叶洵又道:“想不想出去玩?”
叶芹双眼一亮,“现在吗?”
他往叶芹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现在该是你好好睡觉的时辰,我说的是两日后,我有事外出,你可以去找陆书瑾玩。”
叶芹听说哥哥要外出,脸上立即露出失落的表情来,但又听说能去找陆书瑾,失落之中多了些安慰,她道:“好久没见陆书瑾了。”
叶洵看了看她,忽而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黛蓝色香囊,说道:“这个给你,上元节的时候你就去送给季朔廷,说是你自己绣的。”
“哥哥,”叶芹没接,撇着嘴道:“我上次要送他东西,他都扔河里了。”
“谁知道你上次送的是个什么东西,后来也没捞到,莫不是太丑遭嫌弃了不成?”叶洵把香囊塞她手里,说:“这个香囊绣得漂亮,他就算不要,肯定也不舍得扔,你去送着试一试,若是他收了呢,对不对?”
叶芹说是一个扳指,结果叶洵派人去池子里捞了好些遍都没找到,最后也只得作罢。
她看了看香囊,听闻立即又高兴起来,“朔廷哥哥真的会收吗?”
叶洵有些心虚地干笑,“或许吧,总之你别在河边送他就行。”
叶芹笑嘻嘻地收下,趴在窗边跟哥哥闲聊,没多久叶洵就赶她去睡觉,临走前摸了摸叶芹的头,问:“芹芹就是世上最听话的乖孩子,对不对?”
叶芹从小到大听这话不知道听多少遍,已经条件反射地点头,应道:“是呀。”
叶洵满意地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去。
隔日一早,萧矜就回去了,他想留下再吃一碗面条都没得吃。
中午的时候,一批被挑选过的下人就送到陆书瑾的门口,其中婢女有四个,家丁有八个,宅院瞬间就不冷清了。
陆书瑾盼着想见那位女才子,提前将要带的衣物和东西都收拾好,等着萧矜上门来喊。
谁知没等到萧矜来,先等来了奇怪的传言。
不知道从谁的口中传出,萧矜好男风,先前拒绝项四姑娘的簪花,也是因为压根不喜欢姑娘,说他每次都去春风楼,是因为春风楼里的小倌模样漂亮,合他心意。
更有甚者说萧矜喜欢白白嫩嫩的文弱书生,就像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先前在叶府被烟花意外伤了眼睛,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就将人抱走,成为这些传言的铁证。
萧矜听着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前段时间他自己都相信他喜欢男子了。
但是萧云业却给气歪了鼻子,正喝着茶呢,听到这些话直接喷了一大口,重重砸碎了杯子,气急败坏,一蹦三尺高地破口大骂,“是哪个缺德的狗贼传出来的晦气流言?这不是明摆着咒我们萧家嫡脉断子绝孙吗?!”
他大力地晃着萧矜的肩膀,“儿子你快说句话!”
“谣言!”萧矜笃定道:“我怎么可能喜欢男子?我只喜欢白白嫩嫩的姑娘。”
萧云业道:“那先前在叶府那事是什么缘由?”
萧矜道:“那书生是我结交的好友,先前在信中与你提过,那日被伤了眼睛又不能走,我只得将她抱起来去清洗眼睛,毕竟救人要紧。”
“不错,救人才是要紧。”萧云业选择相信儿子,走到门边对外面道:“来人!去搜寻是谁在城中传谣,抓起来送官府打板子去!我萧家的名声岂能被这般败坏?!”
在萧云业的强势打击造谣之后,传言却热烈了,云城街头巷尾皆在说萧矜喜欢男子之事。
两日后,萧矜按照约定去接陆书瑾,同行的有蒋宿季朔廷,还有萧衡与方晋,何湛几人。
陆书瑾刚一上马车,蒋宿就凑过来拉着她谈天说地,说这些日子她与萧矜吵架彼此冷漠疏远,他也跟着在其中煎熬委屈,说到酸楚时还掉了两颗眼泪,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可怜。
陆书瑾安慰他许久,最后还是萧矜让他闭嘴,他才迫于大哥的淫威消停。
马车行驶到风亭山庄门口,萧矜下车一看,正好看见梁春堰从后面他二哥的马车里下来。
他目瞪口呆,用眼神询问季朔廷怎么回事。
季朔廷走过来,耸肩道:“在山脚下碰到的,萧二哥见他想入风亭山庄却被拒,又见我与他认识,便一并带上了。”
萧矜气死了都,“你脑子被驴趵了?你跟他装什么认识?”
“我没有啊,我就是探头往外看了一下,被他瞧见了,就冲我揖礼来着。”季朔廷笑着摇摇头,也有点无奈,“先前在学府与他说过几次话。”
萧矜磨了磨牙,低声骂道:“这人脸皮可真厚,我都甘拜下风。”
“萧矜。”陆书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喊他,“你在说什么?”
萧矜惊了一下,回头笑道:“啊,我说这山庄的墙又加厚了,非常挡风。”
陆书瑾应了一声,然后站在他身边不动了,也不再说话。
蒋宿倒是与梁春堰熟一点,毕竟上回他与人一起参加神女游街来着,再加上他是个热情性子,拉着陆书瑾还没唠两句她就跑去了萧矜那边,蒋宿不敢跟过去唠,怕萧矜揍他。
于是目光极快地锁定梁春堰,与他闲聊起来。
好极了。陆书瑾看见之后默默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梁春堰出现得正是时候。
萧矜却沉着脸盯着梁春堰,企图用凶恶的眼神将他瞪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