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个小事,是蒋宿这几日非常闷闷不乐。
萧矜发现他总是唉声叹气,萎靡不振,脸色极差,于是便询问其原因。
蒋宿又重重叹一口气,说道:“我前段时间捡了一只狗回家养,那只狗真的很丑,我有时起夜看到它都会觉得害怕。”
萧矜很是奇怪:“你就为这事郁结?”
“并非。”蒋宿说:“三日前我才发现那只狗不是吃得太胖,而是带了崽,它连下了六个小狗崽,个个都奇丑无比。”
说来这事,蒋宿就气得不行,只觉得梁春堰这人完全就是故意的。
本来蒋宿养狗都是在偷偷地养,不敢叫家里人发现,每回将自己的饭剩下半碗给它吃。好在这黑心眼也挺乖,从不乱叫,起早和夜间带它出去溜溜就行,在房中偷偷养了半个月也没被发现。
但三日前这狗突然下崽,一连下了六个,蒋宿差点给它磕头求它别下了。
若是他心狠上一狠,把狗崽悄悄找个地方扔了,倒也能解决问题,但是看到那小小的一团在地上爬来爬去,蒋宿又很是不忍心。
刚出生的小狗崽很能叫唤,尖细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又有六只,叫起来吵得他耳朵嗡嗡响,为了不被发现,蒋宿将狗崽全藏在寝房最靠里的柜子中,平日里门窗一关,那声音倒也传不出来。
最要命的是黑心眼喂养不了六只崽,蒋宿怕这小小一只饿死,就喊着随从起来大半夜给它们喂上两次面糊糊,白日他在学堂,就全交给随从去喂。
连着三日,蒋宿就扛不住了,在乔百廉的课上也呼呼大睡,然后被吼出去站着。
提起此事,蒋宿简直要掬一把辛酸泪。
萧矜见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那回头我帮你找找那些狗崽的去处。”
蒋宿一听,立即热泪盈眶,只觉得萧矜是菩萨再世了,抱着他的胳膊不住地吹捧。
没过两日,所有狗崽就找好了去处,是城郊的养狗场,专门培训猎狗和护院狗的地方,那里正巧有刚下崽的母狗,足够养活六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
蒋宿亲自去了一趟,见那地方可靠,便也放了心地把小狗送过去。
后来在学堂里碰到梁春堰他都是缩着脖子躲着走的,生怕他走到自己面前一脸温柔地问他狗命照顾得如何了。
还有第二件小事,就是乔百廉喊了陆书瑾去夫子阁中,提起万卷书大赏会一事。
说是隔壁嵩县有位德高望重的大人举办的文人聚会,会邀请很多上京赶考的人去参加,以文会友,同时也会让前辈传授后辈们科考经验。
乔百廉想让陆书瑾与梁春堰二人去参加,长长见识。
来回的路程要六七日,大赏会也要举办八日,总得要半个月的时间,陆书瑾没有直接答应。
她在用午膳的时候与萧矜提起此事,萧矜说道:“我知道,是袁老先生组织的,他曾是内阁的大学士,相当有名望,告老还乡之后总是喜欢办这些以文会友之宴,每年春闱结束都会有这么一次,你去看看也好。”
陆书瑾也想去看看,她见萧矜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也十分支持她去,于是便回了乔百廉的话,答应前去嵩县。
只是梁春堰却拒绝了,称还有其他要事脱不开身,只得遗憾放弃。
陆书瑾回去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万卷书大赏会在三月初开始,赶在二月二十出门,路上行个六七日,早到一些也不打紧,若是路上耽搁了,时间也足够。
她这边忙活着收拾东西,那边萧矜就缠着乔百廉不放,就等着乔老松口让他也陪着陆书瑾一同前往嵩县。
眼下萧云业赶赴边疆,乔百廉并不放心他去外面乱跑,起先没有答应。
但是萧矜软磨硬泡,往夫子阁跑了好机会,回回都给乔百廉保证绝不会在外惹是生非,且说陆书瑾性子柔弱,去了外面指定受欺负,有他在也能保护陆书瑾。
如此不知疲倦地劝说,成功让乔百廉感到厌烦,松了口让他也一同前往。
萧矜兴颠颠地收拾东西,与陆书瑾一同坐上了海舟学府的马车,将赶车人换成了陈岸和另一个萧家随从,而后出了云城前往嵩县。
二月下旬,天气已经不算寒冷,太阳一出来照在身上也暖洋洋的。
陆书瑾头一回这样出远门,她趴在车窗上,探出半个头往外看,风抚过她的发,在白嫩的脸旁肆意飞舞,将沿途的风景尽收眼底。
萧矜坐在她旁边,盯着那碎发许久,最后伸手将碎发拢到她的耳后,问道:“你有想过要回姨母家吗?”
陆书瑾没想到他突然提起此事,便扭了个头说:“当然没有。”
“我如若回去,定然会被他们抓起来,再扭送上花轿去。”陆书瑾道:“他们对我只有养恩没有育恩,日后我若是赚了银钱,再将这些年所用的银钱还回去,与他们两清。”
她虽然看起来娇小柔弱,但那双眼睛总是满含力量,有着她自己的主意和主张,把自己的什么事都一一考虑好,不需旁人操心。
萧矜对她这模样颇为喜爱,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摸了两下就往下滑,揉着她的脸。
随后他就弯腰凑过去,落一个吻在陆书瑾的脸颊上。
这段时日萧矜黏得很紧,有时候会影响到陆书瑾看书习字,于是她制止了萧矜这种无时无刻的索吻行为,严格缩减,要求一日只准一次。
萧矜强迫不得,偶尔哄骗倒是能骗到,但也不是次次都能得逞,是以每次亲吻他都要抱着陆书瑾很长时间,直到她出手推拒,扭头躲闪才肯停下。
只是萧矜结束一吻就匆忙离去的次数也渐渐增多,让陆书瑾很是摸不着头脑,问了两次萧矜支支吾吾并不回答,她只得作罢。
白日赶路,晚上找客栈住店,两人一人一间房,边走边玩,如此行了四日。
第四日夜晚进了客栈,陆书瑾坐在桌边抄录书籍,萧矜则像前几夜一样先去检查门窗,确认都可以锁上且从外面打不开之后,才回到桌前。
他又点了一盏灯,说道:“光线太暗下看书对眼睛有伤,不用给客栈省灯。”
陆书瑾应了一声,从书本中抬起头,“咱们还有多久到?”
“再行个三日吧。”萧矜说:“路上没有耽搁的话,应当会在二十七之前到,还有时间去县里玩一玩。”
陆书瑾问,“你先前去过?”
萧矜轻笑,“自然,学了骑马之后坐不住,与季朔廷一起在云城附近的城县都去玩过。”
两人正说着,忽而有人叩门,是店小二送进来的茶水。
陆书瑾正好渴了,提壶便倒水,喝了两杯后方解渴。
萧矜却面露古怪,拿起其中一个杯子到面前仔细瞧了瞧,再用指头一抹,也不知道在探查什么。
陆书瑾凑过去,没从白杯子上看出什么端倪来,问道:“怎么了?”
“无事。”萧矜搁下杯子,转身就出门唤了陈岸,交代了他一些事情。
不多时,陈岸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两个瓷瓶,还有一个包着帕子的东西,陆书瑾偏头看了一下,没瞧出是什么。
但是见状也知道这情况定然不是萧矜口中说的无事,她看着萧矜走过来,又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陈岸关上了门,房中安静下来。萧矜从瓷瓶里各倒出一颗小药丸,“张嘴。”
陆书瑾张开嘴,那药丸就被他送到了嘴里,顺道往她脸上轻轻掐了一把,而后只听他低低道:“没什么事,就是咱们可能入住了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