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储物戒中取出玄色衣袍和假发套,三两下穿戴在了身上。而后提起黎谆谆,先将她抱到泉水里冲了冲,像是在摆弄一个提线木偶,毫无感彩地套上了红裙。
“等张淮之醒了你要怎么做。”南宫导走到架子旁,拿起架子上的鹿皮长巾,走回到她身边,擦拭着她湿透的长发。
黎谆谆像是没有骨头架似的撞在他怀里,他也不推开她,长臂绕过她的肩背,搂着她,用指腹裹着长巾一寸寸擦着湿发。
她双腿无力,根本站不稳,整个人都埋在他胸膛前,将脸颊贴住他的心口:“他都昏过去了,我总不能让他做接盘侠。”
听见她如此顺畅道出“接盘侠”三个字,南宫导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两指掐住她脸颊上的软肉:“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性格这么顽劣?
黎谆谆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伸手虚虚圈住他的腰,低笑着道:“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南宫导松开手,将鹿皮长巾盖在了她笑吟吟的脸上:“胡说八道。”他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张淮之分手?”
“为什么要……”黎谆谆掀开长巾,对上他冷冽割人的眸光,忽然噤声,将没说出口的‘分手’二字咽了回去。
“等我拿到元神。”她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歪着头道,“也快了……宗门大比还有三日就开始了,不出意外的话,君怀可能会在宗门大比时动手。”
南宫导问她:“君怀动不动手,与你和张淮之何干?”
“到时你便知道了。”黎谆谆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许是神仙醉的余毒未尽,小手不安分地做着小动作。
南宫导一把捉住那滑进衣袍里的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想让张淮之看到我……”他倏而俯下身,在她耳朵边轻轻吐出那两个不文明的字音。
黎谆谆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白,她红着脸抽回手,低声喃喃:“一点定力都没有。”
南宫导扬起眸来:“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拿到张淮之的元神,还有什么?”
“系统局发布的任务很模糊,只说让我夺回属于黎殊的一切,并且得到黎不辞的原谅。我翻看原文,猜测黎殊失去的一切应该就是指她的元神,她的灵宠,她的未婚夫以及师尊?”
黎谆谆穿了九个穿书世界做任务,这还是系统局第一次发派下来这么含糊不清的任务。她猜测这个世界或许有什么暗线任务需要完成,但目前为止,她还没发现任何隐藏的暗线。
如今她师尊有了,灵宠有了,未婚夫这个也简单……只差张淮之的元神,以及找寻到黎不辞,得到黎不辞的原谅了。
“……得到黎不辞的原谅?”南宫导在唇间轻轻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扯了扯唇,“你准备怎么得到他的原谅?”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黎殊可是亲手将黎不辞封印了上千年。在此之前,她还背叛黎不辞,向修仙界传信,让各个宗门在八月十五那日前来协助她封印失去业火的魔头。
这般深仇血海,黎谆谆准备怎么让黎不辞消气?
看着他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黎谆谆闭上了嘴。好在刚刚在泉水里冲洗时,那贴在她背后的真言符已经掉了,若不然她要是说出自己原本的想法,怕是他又要摆出那张冻人的臭脸了。
也不知他最近是怎么了,总是莫名其妙地发火生气,好像个火药桶,稍微不注意便会炸开。
就在她思考托词之时,躺在冰砖上昏迷已久的张淮之动了动。
一直在时刻关注着张淮之的26顿时大叫起来:“谆谆,张淮之醒了!”
黎谆谆连忙从他怀里出来,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脚,扶着腰将地上的散碎的红裙布料,以及那掌柜准备的镂空蕾丝捡了起来,一把揣进了储物镯中。
她有些心虚地从系统栏里兑换了一瓶遮瑕粉,往脖颈的红痕上扑了扑,而后推搡着南宫导,小声道:“快出去,快出去!”
见黎谆谆慌张让他离开的模样,南宫导竟是莫名生出一种自己是在跟有夫之妇偷.腥的错觉。
他眯起眼,冷声警告道:“你要是敢偷偷擦掉地上的圈,我就去医院拔你氧气管。”
“好,好,我不擦。”她推了他一把,匆匆忙忙走到了张淮之身边。
南宫导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再帮她最后一次,就这一次……便看在她是为了完成任务早日回家的份上。
南宫导前脚刚走,张淮之后脚就醒了过来。他乌黑的睫毛颤了颤,眼睛刚一睁开,便对上了黎谆谆的脸。
她便跪坐在他身侧,原本绯红的面颊被遮瑕粉一扑,反而衬出两分苍白之意来。
“淮之哥哥,你醒了……”黎谆谆试图扶起张淮之来,但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谆谆,你怎样了?”张淮之恍惚了一瞬,似是想起什么,蓦地坐直身子,双手扳在她的肩上,“……还难受吗?”
她的眼底仍残留着方才欢好的泪痕,此时落在张淮之眼里,便成了她硬抗下毒性,遭受了折磨时忍不住流下的泪。
“对不起谆谆,我没能保护好你。”张淮之满眼都是心疼和自责,说着说着,眼尾竟是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意。
黎谆谆摇头:“不怪你。”
要怪就怪她没计划好,她早就应该跟张淮之有意无意地透露些有关神仙醉的记载。
但事已至此,她再去责怪自己也没有用。
再过三日,便是宗门大比。黎谆谆记得原文中张淮之就是在宗门大比上初露锋芒,与魏离战了数千回合。
张淮之横跨两阶,打败已是炼虚期的魏离,而他自身的修为也在此战中得到升华,竟是从元婴期越过化神期、炼虚期,直接抵达了大乘期初期的修为。
大乘期再往上就是渡劫期,也就是说,张淮之的元神抵达这个境界时,便已经足够匹敌黎殊原本的元神了。
黎谆谆拿过来就可以用,省去了自己修炼费时费力的麻烦。
她觉得张淮之既然宁愿拍晕自己,也不舍得伤害她半分,以他现在对她的情意,再稍微下一剂猛药,便足以让张淮之心甘情愿地将元神拱手送她了。
黎谆谆看着张淮之内疚的面容,她倏而想起原文中黎殊被黎望囚在无妄之海中折磨得生不如死,浑身溃烂被魔炁腐蚀,顶着一脸烂蛆逃出魔界去找董谣,却被张淮之当做妖魔斩于剑下的剧情了。
虽然黎殊命大侥幸逃了出去,可由于伤势过重,又受煞炁侵蚀,她没能撑过那个寒夜,倒在了天亮之前。
黎殊相当于间接死在了张淮之手里。
当张淮之发现她一直在欺骗他,而她所有的亲近和爱慕都是为了得到他的元神时,他会像是黎殊临死前那般痛苦绝望吗?
黎谆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淮之哥哥,你愿意帮我报仇吗?”
张淮之几乎没有犹豫,他点头:“谁都不可以欺负你。”
黎谆谆笑了起来:“淮之哥哥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他低声道,“我不会欺负你,谆谆,我永远不会欺负你。”
她看着张淮之坚定的眸色,垂下睫,指腹在他颊边轻轻滑动:“我知道了……”
黎谆谆的尾音未落,那金黄的莲花宫殿忽而被推开了门,迎着白茫茫氤氲的雾气,南宫导冷硬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带进来一阵风,吹散了她身旁的白雾,在他视线落在黎谆谆贴覆在张淮之脸侧的手掌上时,脸色似是沉了沉。
他便知道,留在她和张淮之单独相处,她定是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南宫导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两人,眸底黑压压一片,仿佛无尽无底的深潭,要将两人吸进去溺死。
黎谆谆没想到他会突然闯进来,脸色变了变,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去,佯装出惊喜的模样:“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听十七师尊说你受了伤,去医馆包扎了……”她想要起身,脚下却晃了晃,那一处隐隐灼痛着,好像在伤口上撒了一把辣椒面,扯得生疼。
张淮之手疾眼快扶住了她,见她脸色微白,紧紧蹙着眉,他不由低声询问:“谆谆,你可是哪里不适?”
黎谆谆摇头:“我没事,淮之哥哥莫要忧心。”
分明是一句客套的话,落在南宫导眼中,便多了几分打情骂俏的含义。
他冷眼望着黎谆谆,后悔自己方才还是用力用轻了,便应该让她瘫在地上动弹不了,省得她还有力气去勾搭张淮之。
黎谆谆似乎察觉到了南宫导的视线,她强忍着不适往前走了几步:“表哥,你哪里受伤了吗?”
她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配合一下她演戏,不要拆穿了她和班十七的谎言。
南宫导从喉间缓缓挤出一个“呵”字,他在她哀求的目光中,抬手掀起了衣袖,露出了手臂上血淋淋的牙印。
张淮之还以为南宫导受得是箭伤,可他手臂上血糊糊一片,分明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南宫导到底在幻境中帮过张淮之,尽管是看在黎谆谆的面子上,张淮之还是忍不住开口关心道:“南宫大哥,你手上这是怎么伤的?”
黎谆谆心脏仿佛跳到了喉咙里,她顿住了脚步,远远看着南宫导。
南宫导也在看着她。
他看清楚她眼底的哀求,勾着唇凉凉道:“被狗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