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南宫导抬起眼,微寒的目光冷不丁对上了张淮之,“错过了你们的昏礼,倒是我的不是。”
他一向擅长阴阳怪气,张淮之再是愚钝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爽来。
但张淮之并不因此气恼。
他可以理解南宫导的想法,他之前要什么没什么,连吃饭的灵石都没有。假如张晓晓下嫁给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恐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何况南宫导对黎谆谆有意。
其实这一路走过来,张淮之发现南宫导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不过是外冷内热罢了。
“南宫大哥说笑了……”张淮之不善言辞,便只好转移话题,“你们饿不饿?厨房里的锅灶都是现成的,我去给你们做些早膳。”
黎谆谆拦住他:“今日好似有宗门大比,不如去内城凑凑热闹?”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今我们也入了不倦宗,宗门大比可是百年才有一次,最后的赢者便能让宗门获得五岳六洲第一宗门之称。”
千年前,黎殊还未陨落时,每一次宗门大比都是黎殊为天山赢得五岳六洲第一宗门称号。
后来黎殊封印黎不辞,销声匿迹了千年,期间的宗门大比,天山再没有夺过者第一宗门之称。
原文中,董谣替张淮之葬妹,而张淮之则在此次宗门大比上,作为天山的弟子,为天山重新赢回荣誉。
不过剧情早已经在董谣遇见张淮之前,就被黎谆谆搅合的劈了叉。现在张淮之不是天山弟子,跟鹿鸣山也没有关系,他跟黎谆谆结了亲,又身在不倦宗中。
“你觉得隐藏的任务线里,会不会有重新赢得宗门大比这一项?”黎谆谆突然想起了什么,问26,“系统局给我派发的任务为什么那么含糊不清,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你有时间去跟系统局打听一下。”
系统局只说让她夺回属于黎殊的一切,可这个‘一切’未免泛指的太大、太广,若真是一件件捋下来,这宗门大比好像也跟黎殊有关。
保险起见,或许她也应该报名参加宗门大比。只要张淮之能坚持到最后,她想要赢,张淮之自然不会跟她抢。
26犹豫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情况,若你不放心的话,最好还是参加宗门大比。有南宫导和张淮之在,你想要拿个第一也不是不可能。”
它先前绑定过的宿主们,派发的任务都是非常清晰明了,譬如攻略反派,好感值达到百分百,再譬如扮演恶毒人设,不崩剧情苟命到大结局。
虽然任务简单明了,却因为26这个特殊的金手指系统,导致宿主们还未完成任务就中道崩殂,一个个都死得非常惨。
而黎谆谆的任务卡下来时,它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她也活不了多久就会死。
如今细细想来,系统局派发给黎谆谆的任务根本就不正常。
当然也不排除系统局是故意为之,毕竟黎谆谆已经完成了九个世界的任务,且一路累积赢得高额的赏金,她要是再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可以带着高额赏金回到现代去。
但如果她任务失败了,不光会丢了性命,前期积攒的金币也会被自动充公系统局。
这样说起来,也难怪系统局会派发它这个鸡肋的金手指系统绑定黎谆谆,怕就是想给她增加任务难度,阻拦她顺利完成任务。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26显得有些沮丧。要不是它这个废物系统的存在,黎谆谆定是早就完成任务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胡思乱想什么?”黎谆谆察觉到它的情绪,笑了一声,“前任祭天,法力无边。”
虽然一句‘法力无边’让26多云转晴,它还是忍不住揉了揉眼底的泪:“谆谆……你的冷笑话真冷。”
黎谆谆笑而不语。
她一开始到处搜集冷笑话,只不过是因为看见南宫导总是板着一张脸不爱笑。少年的他面容冷峻,身形清瘦而挺拔,眉眼中写满了不符年龄的低沉。
她想逗他笑一笑,但他听到冷笑话向来是毫无反应,大抵还是她的冷笑话太冷了。
班十七和王徽音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明明班十七喝的酒比王徽音多多了,可王徽音却一身酒气,脸上也全是在桌子上趴着睡觉时压出的褶子。
“你们要去参加宗门大比吗?”王徽音看起来有些兴奋,“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自从进过君怀的幻境中,知晓了一些有关鹿鸣山的过往后,王徽音便不准备再挤破脑袋往鹿鸣山里钻了。
谁知那些事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她岂不是也成了鹿鸣山掌门的帮凶?
“当然可以。”黎谆谆应允下来,她看向张淮之,“淮之哥哥,你受了伤,若是身体不适还是留在家中休养为好。”
说罢,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还有我表哥在。”
这话完全是欲擒故纵,今日谁都可以不去,唯独张淮之一定得去参加宗门大比。
若不然,他怎么才能提升修为,怎么才能将元神突破到大乘期去?
黎谆谆将分寸把握的极好,她只引导张淮之去参加宗门大比,却不会显露出自己的想法。
倘若黎谆谆只说前一句话,张淮之或许还会留在家中休息,但她又紧接着道了一句“还有我表哥在”,此言一出,不管张淮之身体适不适,他都一定要去了。
总不能明知道南宫导对她有意,还将自己的新婚妻子拱手送入狼口。
果不其然,张淮之道:“谆谆,我身子无碍。”
班十七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环抱双臂,视线在南宫导和张淮之两人间徘徊着,笑吟吟道:“既然已经成亲了,怎么还这般生分,叫什么‘淮之哥哥’‘谆谆’的?”
他顿了顿,看向黎谆谆:“还不改口唤一声夫君?”
她几乎没怎么犹豫,绞了绞手,假装了一下羞涩,便痛快地喊出了口:“夫君。”
大抵是周旁的人太多了,张淮之红了红脸,抿着唇:“……夫人。”
此时此刻院子里的气氛和谐又温馨——如果忽略掉南宫导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
他的嗓音比脸色更冷:“还走不走?”
“走。”黎谆谆叫来了蛊雕。
她还没上去,南宫导已是自顾自地坐上了蛊雕背上。黎谆谆挑了挑眉:“表哥,你不是会御剑?”
他声音没有起伏:“不会。”顿了一下:“或者,你想让我炸了鹿鸣山?”
此言一出,黎谆谆便想起上次下山救人的时候。
南宫导御剑飞行却控制不住脚下的剑,差点撞上落叶松上尖利的松针,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在将将撞上前,那生长了上万年的落叶松蓦地轰然倒塌。
事后她询问起他来,南宫导只是说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一抬手树就炸了。
按照他这个狂野派的御剑法子,若是再不小心炸了什么地方,也是说不准的。
黎谆谆没再多说,看向班十七:“十七师尊……”
她还未开口,班十七便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拉出王徽音作挡箭牌:“乖徒儿,小王也不会御剑,我已经答应带她了。”
那意思便是,他才不会插手南宫导和张淮之间的事情,让她自己解决眼下的麻烦。
黎谆谆只好转而看向张淮之。
张淮之倒是可以御剑,但他一想到南宫导和黎谆谆两人单独坐在蛊雕背上……黎谆谆本就恐高,若是她害怕了,说不准南宫导还要抱一抱她……
或许他不该这样敏.感,那毕竟是她的表哥。只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真正去做的时候又是一回事。
张淮之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别扭,心里好似酸酸涩涩,有些窒闷。他迟疑了许久,缓缓道:“谆谆,我胸口有些闷,恐怕也御不了剑……”
“那你们就一块坐蛊雕呗。”班十七笑眯眯道,“又不是坐不下。”
蛊雕‘呷呷’叫了两声,似是不满。
黎谆谆却忽略了它的抗议,她不准备在怎么去鹿鸣山内城上浪费太多时间。
她踩着蛊雕的翅膀上了它的后背,坐在了南宫导身后,而后张淮之也上了蛊雕的翅膀。
原本黎谆谆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劲,直到蛊雕挥起翅膀,俯冲上天后,南宫导和张淮之几乎是同时向她伸出了手,先后说道:“抓着我。”
她坐在两人之间,像是汉堡包里的肉饼。虽然前狼后虎,黎谆谆却显得很是淡定,她将两只手分开,一手向前抓住南宫导,一手向后攥住张淮之:“到了叫我。”
说罢,她便阖上了眼。
南宫导侧过头,斜睨着张淮之,掀起唇似是冷笑了一声,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张淮之依旧没什么反应。
但当他视线落在黎谆谆与南宫导相握的手上时,他内心还是禁不住起了些波澜。
她从不会避讳与他在南宫导面前亲近,甚至还因为他多次顶撞南宫导。
他应该对她很放心才是。
然而他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大度,他时常会想起南宫导吹响鸟哨后,向她表白的那一幕。
张淮之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很嫉妒南宫导。即便黎谆谆并不喜欢南宫导,即便两人时常会拌嘴闹别扭,他们两人之间却像是有一层旁人参不透的默契存在。
譬如那日在宝灵阁,南宫导察觉到危险,毫不犹豫替黎谆谆挡下黎望那一剑。
譬如那日在幻境中,在君怀倒计时最后的几秒里,黎谆谆会舍近求远跑到南宫导身边,将那贴了火符的剑扔给南宫导。
譬如不论在何时,只要黎谆谆遇到危险时,总能在她身边看到南宫导的身影。
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一点点堆砌成了无形的高墙。他们出不来,张淮之也进不去。
他只能努力一点,再多努力一点,直到有一日他站得足够高了,或许便能越过高墙,触碰到她的内心深处。
……
从外城到内城并不算远,蛊雕飞得又快,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它便停在了内城的城门外。
黎谆谆落地时,看着眼前人满为患,车马阗咽的城门口,缓缓扬起唇。
鹿鸣山掌门他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若是她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知他们该会是怎样的表情。
更不知荀氏家主有没有察觉到锁妖塔内的锁灵结界被破了,鹿蜀族人的幸存者也都被一个不剩的救走了。
荀氏家主要知道她一口气吃了他九根凝元灵草,怕是要气疯吧?
光是想一想,便已是让人有些期待了。
黎谆谆嘴角的弧度还未落下,视线却无意间对上了一张略微熟悉的面庞。
城外人潮涌动,她的前未婚夫花危便立在几步之外的人群中,他也在看着她。
不过短短半月不见,花危却看起来憔悴极了。他面色苍白,脊背挺得笔直,白衣随风飘荡着,衬得他身形消瘦。
黎谆谆挑起眉梢,只听见花危唤了一声“黎黎”,而后大步走来,在南宫导和张淮之面前,将她紧紧拥进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