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所有人中,伤害黎不辞最深的人,便是黎殊。
千年后,封印破除。听闻黎殊活着回到了天山,黎望抛下无妄城中的一切,疯一般的四处寻找着黎不辞的下落。
他思念着黎不辞,已经思念了一千年。
但黎不辞像是人间蒸发了,黎望寻遍了六界的每一个角落,他找不到黎不辞。
黎望痛苦崩溃之余,便将目光放在了黎殊身上。他想折磨黎殊,想杀了黎殊,不单单是为了引出黎不辞,他是恨极了黎殊。
然而那日复一日增添的恨意,却在黎望透过验心镜看到千年前的真相时,好似一下变得无力起来。
黎殊没有放弃黎不辞,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黎不辞。
这些虚伪的名门正派最是看重名声,黎殊却愿意为了求黎不辞一条生路,不顾世人的眼光,背弃家族的使命重担,于天山千人之前道出那句“我相信你”。
纵使她一遍遍质问黎不辞是否杀了人,却也不过是心底抱着希望。只要他道出一句“没有”,她便会不惜豁出一切,为他寻了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若非要说黎殊做错了什么。
那大概就是她需要坚守的东西太多,她不能放弃的东西太多,而黎不辞却满心满眼只有黎殊。
自古正邪不两立,或许从一开始相遇那日,便早已经注定了他们形同陌路的结局。
即便黎望仍是讨厌黎殊,但他此时此刻却没有那么想要杀掉她了。
他忍不住看向她,似乎是想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而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抬了抬手,便见那蛊雕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挥展开巨大的翅膀,直直俯冲向人群中的花悲。
尖利的鹰爪狠狠抓在了花悲颈上,几乎只是眨眼之间,便握住他往回飞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甚至于众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庞大的黑影压低,感受到扑面而来呼啸的冷风,紧接着花悲就被蛊雕抓到了空中。
蛊雕爪子的握合力极强,它抓住黎望的身子,黎望都感觉像是被蟒蛇盘住胸口般无法喘息,更不要说它此刻抓的是花悲的脖子了。
花悲大抵也是没想到黎谆谆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这般大剌剌的当着数万人的面,命令蛊雕对他下毒手。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令他面庞憋得通红,他的身体坠在半空中,更是加重了他脖子上的负担。
花悲试图挣扎,用双手攀上了蛊雕的腿,他拽得用力,注入了七、八分的灵力,蛊雕却皮糙肉厚,丝毫不为所动,还将爪子攥得更紧了些。
这一攥不要紧,他额上突显出道道青筋,眼珠子仿佛要爆出来似的,涨红色也渐渐转变为了青紫,像是从地里刚挖出来的紫薯般,瞧着多少有些渗人。
黎谆谆走回南宫导的尸体旁,将心脏安置回了他被掏出了一个窟窿的心口。
她不作命令,蛊雕便也不松爪。
不多时,被南宫导打得重伤吐血的花危,疾步跑出了人群中,气喘着定在了黎谆谆身前。
他的脸上纵横交错着一条条血口子,那是被南宫导划出来的。先前黎谆谆还觉得南宫导举止幼稚,可现在想来,大抵是他被黎不辞操控着做出的行为。
李江划烂了黎不辞的脸,黎不辞便将这笔账算在了花危头上——至于为什么千年前黎不辞不报此仇,想必还是顾忌着黎殊的情绪,才饶过了天山上的一众人。
“黎黎……”花危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自是不相信花悲背地里是如此丧尽天良的恶人,可偏偏那些关于他和黎殊的过往却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便是因此,花危也不敢确定了。
可不管怎么说,花悲是他父亲,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还未搞清楚事实之前,便妄下结论,对他父亲下此毒手。
“黎黎,你曾对我说过,万事皆有迹可循。倘若你认为你亲眼看到的一切都是事实,也请你拿出证据来,不然你这便是妄造杀孽!”
花危说得掷地有声,黎谆谆听到这些话,却是禁不住轻声笑了起来:“你跟我要证据啊?”
“你们逼我给黎不辞带上拴魂链的时候,可曾想过要证据?”她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一寸寸擦净指间沾染上的血,嘴角的笑意不掩讥诮,“还是说……人云亦云,信口雌黄,本就是你们天山一向的行事风格?”
那一句‘你们天山’像是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河线。明明她的语气那样轻描淡写,却犹如重重的巨石砸了下来,压得花危喘不过气。
他低声喃喃了一声,带着些哀求:“黎黎……”
黎谆谆擦干净指缝间的血,她随手将帕子一扔:“好啊,你要证据,那我就给你证据。”
她嗓音中注入了一丝灵力,没怎么用力,那声音便在偌大的鹿鸣山上回荡不绝,映入数万弟子的耳中。
纵使她的眸色看起来从容不迫,26还是不禁道:“谆谆,已是过去一千年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也定是被花悲毁尽了,若不然他又怎会在事情败露后,显得如此淡定。”
便是撇去此事不言,它也不清楚黎谆谆为何一定要证明,那些透过验心镜看到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是想证明黎不辞无辜吗?
可先前黎谆谆从来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但凡与她任务无关的事情,她便绝不会浪费时间去多加干涉。
这次她是怎么了?
像是瞧出了26的困惑,黎谆谆言简意赅道:“我要天山掌门之位。”
她早就察觉到系统局派发的任务线中隐藏着什么,只是她识海中缺失了黎殊和黎不辞过去的记忆,她便也一直无从探究。
此次进到验心镜里,黎谆谆亲自历经了那残缺记忆里的三个月,这才恍然醒悟,原来那隐藏的任务线,从她来到这个修仙世界的那一日便已经开启了。
犹记得一个多月前,她刚刚穿到黎殊身上时,为证明董谣私心弄坏了黎殊的储物戒,便进了蜘蛛窟前去取了验心镜出来。
黎谆谆在蜘蛛窟里待了整整一夜,直到翌日清晨,花危率人寻了过来。
而那些人中,便有花悲。
当时她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但如今想来,花悲对于黎殊的态度一直很玄妙。
他因师祖将天山掌门之位传给黎殊而不满,做出残害师祖性命,假传师祖遗命之事,又借着黎不辞毁掉了黎殊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