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黎谆谆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没什么立场,去问出这些问题。
便是在她沉默之际,那长身玉立,容色清癯的先神,浅声道:“还是你更喜欢这张脸?”
音落,他的面容也化作了张淮之的模样。
两人仅仅间隔两三步之远。
少年睫毛乌黑浓密,眉眼冷峭,身形单薄。
一如庆阴庙初见那日。
黎谆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反而更觉得诡谲了。明明是张淮之的容颜,却不似少年那般赤诚热忱,他的唇畔没有清浅的笑,他看向她的眸光也并不温柔。
直至此时,她才真正意识到,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归位的神识不过是一缕缥缈的魂魄,张淮之被先神剥离出来的那一刻,便是一个单独的个体。
而他死了就是死了,融合进先神神识中的魂魄,不再是张淮之,也不再拥有dú • lì的思想。
主宰着这具躯壳的人是先神。
他高高在上,俾睨众生,一言一行之间掌握着六界生死予夺的权利。
是以,黎谆谆心中的疑惑也就此湮灭了。
她不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天界,也不再想知道他为什么帮她。
黎谆谆道:“你刚刚问我什么?”
“你更喜欢这张脸?”
“不是这一句,是上一句。”
“找我?”
黎谆谆道:“没有。”
说罢,她转身离去,径直朝着南天门的方向而去。
先神便顿足于原处,直至她身影隐没在瑞霭中,渐渐远了。
须臾过后,他缓慢轻柔地笑了起来。
从没有人敢如此怠慢先神。
偏偏她是黎谆谆。
胆大包天的黎谆谆。
……
黎谆谆一路都没有回头,直至走到了南天门外,她不由放缓了脚步。
憋了许久的26实在忍不住了:“谆谆,你就这么给董谣放走了?”它顿了顿:“还有天道,他从六界外的净地神殿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就是为了见你一面吧?他看起来也没准备追究什么?”
“而且你不觉得他跟黎殊师祖长得很像……难不成师祖也是天道抛到六界中的一丝魂魄?”
“他刚刚干什么变成张淮之的模样,莫不是还对你余情未了,可若是余情未了,他不应该追上来吗?”
它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黎谆谆一个都不想回答,但还是选择性回答了26第一个问题:“我可没说放过董谣。”
董谣不是喜欢做黎殊的替身吗?
那她便让董谣过足了这个替身瘾。
她两指抵在唇上轻轻吹响鸟哨,也不过是短短片刻的功夫,蛊雕便展着巨大的翅膀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这一次南天门外的紫衣仙官没敢拦黎谆谆。
他刚刚可是亲眼看到天兵扭送着天孙侧妃,将她丢出了九重天外。
听闻天兵道,天孙侧妃是得罪了一个头上戴着金钗步摇的仙娥,那仙娥与先神成过亲,连天帝都要对她礼让三分。
紫衣仙官思来想去,也只记得黎谆谆头顶上戴着金钗步摇。
“黎仙子好走。”
他识趣地改了称呼,一句不提先前苛刻的天规了。
规矩只用以约束弱者,而对于强者而言,规矩本就是用来打破的。
黎谆谆踩着蛊雕的翅膀上了它的背,它大抵是有些思念她了,将脑袋别过身后,羽毛蹭了蹭她,嘴里不断‘呷呷’叫着。
她摸了摸它漂亮的翎羽:“黎望还老实吗?”
蛊雕拍打着翅膀:他每天都在骂你。
虽然对于黎谆谆而言,在天界只过了不到两日的时间,凡间却是已经过去了快两年的时间。
便如蛊雕所言,黎望每天都在咒骂黎谆谆,恨不得率着魔军攻上天界,将她这个言而无信的女人活剐了。
蛊雕记着黎谆谆叮嘱的话,怕闹出乱子来,便去天山求助了班十七。
好在班十七能听懂它说话,看在黎谆谆的面子上,前去无妄之海设阵,将黎望囚在了一方土地中,压制了黎望将近两年时间。
黎望出也出不去,每天只能靠着咒骂黎谆谆和班十七艰难度日。
黎谆谆听到蛊雕这话,却是不禁笑了笑:“走,先去抓个人,再去无妄之海找黎望。”
她口中的‘抓个人’,自然便是指被天帝驱逐出天界的董谣了。
她当然没那么好心放过董谣,只是如花悲一般,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惩治董谣。
死可太容易了。
26本还是在疑惑天大地大,黎谆谆要去何处抓董谣,却不想她竟是故技重施,将当初在君怀幻境中捉迷藏游戏用出的招式,又用了一遍。
她在董谣后背上拍了一张追踪符。
明明凡间此时正是黑夜,那背后亮着光点的董谣却像是萤火虫似的,不管逃窜到哪里去,黎谆谆都可以轻而易举找到她。
这仍是一场捉迷藏的游戏。
只不过主宰游戏的人不再是君怀,而是黎谆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