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余克寒再次进入昏睡状态。
“老爷子下次清醒,还不知什么时候。该交代的事情,尽量都交代清楚。”护士对余想说。
“嗯,我知道了。”出了病房,余想眼睛红彤彤的,指节揩净眼角的泪,好听的嗓音里带着鼻音。
余想长相显小,二十岁的人了,看着还像高中生似的,哭起来楚楚可怜。
护士于心不忍,轻拍他瘦弱的肩,安慰:“好了,你去忙吧。这里有我们照料,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谢谢护士姐姐。”
走出医院大门,余想打了个喷嚏。
“衣服穿少了……”他揉了下鼻尖,喃喃道。
驼色羊绒大衣,里面只有一件白色高领针织衫,抵挡不住料峭春寒。
曾经的余想养尊处优,起居出行都有人照料。如今公司破产,树倒猢狲散,余想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冷暖自知。
裹紧身上的大衣,余想加快步伐,直奔地铁站。
等车时,两个女孩找余想要微信。
余想身材清瘦高挑,行走的衣架子。焦糖色的发微卷,海藻般浓密柔顺,皮肤却过分白皙,加之五官精致,像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年。
因为外形上的吸引力,被搭讪的情况时有发生。
这一次,余想礼貌婉拒。
女生打扮得青春靓丽,性子也活泼:“我看你特别像江大的同学,我也是江大的,交个朋友也好嘛?”
江大。
听到这个字眼,余想漂亮的眸子微微一黯:“已经……不是了。很抱歉……”
地铁驶入站台。
“我该走了。”余想从那一瞬的落寞中走出,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祝你们开心。”
挤上地铁,余想透过玻璃向外看:方才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两名女生的心情,仍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不久前,余想也是江城大学的学生,生物专业,读大三。
他也曾拥有天堂般的大学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并发展了一项兼职,小有所成。
可惜家庭变故接踵而至,不由分说地,为余想的生活按下加速键:亲人重病、巨额欠款、昂贵的医药费……
且不说学费能否负担得起,失去了家庭的庇护,余想已提前尝尽成人世界的疾苦,再不能无忧无虑地憧憬未来。
于是,余想提交了肄业申请,正在等待学校批复,但已经停学了。
走出校园短短半个月时间,余想却恍然觉得,大学生活已是前尘往事,再也回不去了。
沉浸在黯然神伤中,余想并没有注意到,从医院里尾随他出来的两名黑衣男子,悄悄跟他上了同一班地铁。
为了照顾父亲,余想在医院附近租了间房,每天送饭、陪床,往返步行很方便。
可今天,余想并没有回出租屋,而是乘地铁来到香江水榭的老宅。
香江水榭是高端别墅区,距市中心较远,离江城大学却很近,近些年可谓是一房难求。
说是老宅,但余想的房子十多年前就是全国最顶尖、设计最前卫的房型,放到今天也不过时:三层楼的别墅,前后两个宽敞的院落。室内装修简单大方,色调素雅舒适。
回到二楼卧室,余想打开笔记本电脑。
日前,他在同城网站发布了售房信息。
幸运的是,第二天就有人联系他了。
对方是海外归国的博士,受聘到江城大学教书。余想的房子,地段、房型都很合他心意,双方很快就谈拢了。
“那沈教授,明天我们当面签合同?”
“好。我希望能够直接入住,可以吗?”男人嗓音很好听,透过话筒更添磁性。
“没问题,我会做好准备。”余想答应。
“多谢。”
挂掉电话,余想心如刀割,在熄掉的屏幕前,捂着嘴泣不成声。
对不起爸爸,我骗了你。
欠债的金额太多,不卖掉房子,根本还不清。
房子卖了,还能再买。
但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让您,干干净净地走。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沈识律登上归国的航班。
飞机停止颠簸,进入稳定的平飞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