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手指一动,算出确实只有前面那个是唯一的生门。
李氏集团这几年的变化太大了,大到只分手几年,他其实已经不清楚李德通身边的环境了。
以前他还来跟李德通来这幢大厦上过班,大家都知道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是李德通的小跟屁虫。
后来,李德通身边有了别人的人,张瑞就像迎风招展的大树脚边那根枯萎的小草,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李德通停下车后解了安全带,他没下车,大手往后一扬,搭在了张瑞身后的椅背上,随即,他朝张瑞靠了过来。
张瑞似笑非笑看着他,张了口:“李总,我这几年脾气有点不太好,有时候,甚至连人味都闻不了……”
他伸出一根指头,就一根指头,戳着李德通的胸,把人往后慢慢推移,脸上的笑变成了冷笑,“尤其是人渣的。”
他把想吻他的李德通推到了驾驶座的位置上,归还原位,直入正题:“为什么盯上我?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张瑞的一根指头,带着仿若千斤的力道,强势且霸道不容李德通抗拒的把李德通推离了开,听到他说的话,李德通眼珠往上一定,深沉地看着张瑞,不言不语。
他在等着张瑞说话,而对于张瑞,他早已是陌生人,李德通不再是自己那个他对着无话不说的大恋人,大哥哥,最亲爱的人了,他的心上没有了这个人。
对着李德通,他就像看着这世界上任何一个过客一样的从容、淡定,而且因为他了解李德通,所以基于他对这个人的了解,他对这个人是足够游刃有余的,他脸上的冷笑又变成了捉摸不定的似笑非笑,“说说吧,咱们总得谈谈是不是?”
张瑞不再是那个李德通一沉默就会把所有的话都倒给自己听的人了,物非人非,眼前的脸孔无比熟悉,但他的神情,他的眼神,让李德通陌生又心悸。
很久没出现过在他胸口的疼痛感,此时又强烈涌现。
那是他的宝贝,那个过去的张瑞,一直都是他的小宝贝。
李德通是爱他的男孩的,只是,如他之前所说,爱得太久了,疲乏了,他需要新鲜的人,去调剂接下来的生活。
他当时是想离开张瑞,是,那是他的心促使他走的,他明知会狠狠地伤害到张瑞也要走,而且用最残忍的态度离开,是因为他觉得,他再残忍,这个小宝贝最后都会原谅他——也许某年某月某天,只要他想,只要他勾勾手,张瑞还是会朝他飞奔而来。
他对自己就是那么的爱。
李德通从来没想过张瑞会有不爱他的一天。
尤其是用这种姿态和神情与他对话。
他能感觉到,此刻的这个张瑞,甚至比张格还要冷酷自信。
张瑞的身上,带着一股没有人性的高高在上。
跟那个老道学的吧。
他当初知道这消息的时候,还当是张家在求神拜鬼,把张瑞跟着老道学道的事,当成了一个玩笑,根本没放在心上。
老道该死。
回头他亲自去把人的碑给掀了。
李德通摇头,开了口,神色冷冷,“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是背叛过你,但瑞瑞,我记得你一直是个诚实的人,你确定你的心和身体能忘得了我?”
他看着张瑞的唇,从张瑞的唇缓慢移动着,看进张瑞的眼,冷酷英俊的脸上全是不为所动的冷漠,“你也长大了,离开我也见过了很多人,看过了世界,你应该知道,人的动物性在某一个时期是不可能受人控制的,爱也不能,我已经足够理智了,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以后……”
李德通的话停了,因为张瑞脸上的笑越来越深,越来越自然,越来越好看,好看得不像是人间的人,他整张脸上,都是那种甜得像蜜的柔笑,就像带笑的神,垂着眼,带笑看着下面跟他表演的凡人。
李德通意识到,他当时确实没有控制过自己不去喜欢别人,他是放任的,而且是无所谓张瑞的。
他看到张瑞哭也疼,但再疼,他也把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人,当成了手中宝,任由那个从小跟着他屁股的男孩,在家里痛不欲生。
那个时候,他想起来只是有一点不舒服了,但那点不舒服,在看到美人的那一刻,瞬间抛到了脑后。
“不说这个了,”张瑞被李德通说笑了,这种笑话,听听没事,但听多了就没意思了,他一笑,把话题转回来,“怎么又对我有兴趣?我知道李伯伯跟玄门有点关系,你是不是从他那边听到我这几年干的事了?”
李德通没说话。
但张瑞现在很能读懂人,就像他能读懂父母老兄对他的忧虑,读懂李德通在某根线上对他的残忍一样,此刻面对面,他能读懂李德通的一点默认。
大概如此。
“李伯伯认同我,这个我明白,但是你,你不是不信的吗?”张瑞朝李德通笑道:“现在信了?信也挺好,我们聊聊,以后你有什么事,你找我,只要在法律人规不伤天害理的规律之内,我都能替你看看,只要不触犯我师门门规的,我百分百替你解决,换你别跟我家对着干,不帮忙也没事,但你要帮也行,你帮一次,我欠你两次,直到合约结束,你看怎么样?”
李德通不觉得怎么样,他看着不觉得他是因为感情而回来的张瑞,一时之间,想不明白,那个小时候说爱他的男孩哪去了。
他转回了头,开了电梯门,拉开了车门,“下车吧。”
张瑞顿了一下,跟着下车。
等进了电梯,电梯也挺高科技的,张瑞兴味盎然,左右打量不停。
他没有紧张,更别谈什么气愤羞恼,李德通站在他的身边,闻着他的味道,只感觉到了一鼻腔一鼻腔的陌生味道。
过去的张瑞身上的味道是清甜活跃的,此刻的张瑞,看起来还是很活泼活跃,但李德通只闻得到一股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松木香味。
那是一个纯粹的男人的味道,他的男孩不在了。
但李德通又同时知道,张瑞还是那个张瑞,这个人的魂没变,变的只是,这个人真的不爱自己了。
电梯门开了,李德通疼得站在原地走不动路,张瑞出去了,电梯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等又再要关的时候,李德通看到张瑞站在电梯门口面对着他,好奇地看着他,道:“怎么了?”
他好奇的问着,脸上没有关心,行为上也没有要进来查看的意思,李德通胸腔里揪成一团的心肺堵得他无法言语,慢慢的,他看到了张瑞脸上又露出了一种兴味盎然的,似笑非笑的笑容,他看着李德通,道:“李总,没事,你身体好,几分钟就能缓过来,我跟你保证,我绝对没对你下手脚……”
张瑞举起双手,朝后面退去,“你缓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李德通慢慢地摁住了欲要关门的电梯,他想出来,但那一动,已经耗尽了他靠意志挤出来的最后一丝力气,他扶着电梯门,脸上的冷酷倒塌,喉咙里发出了沙哑得不成形的声音,“当年我不爱你,你是因为疼才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