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超车变道加塞,言灼心虚地在平台给司机补了个红包,然后踩着发车的极限时间过了闸机,跑上了车厢。
好险,赶上了。
高铁车厢里形形sè • sè的人,或疲倦地靠在椅背,或在小桌板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加班工作。
言灼跑的有些喘,他坐下之后自己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解锁手机。
秦渡凉一连发了好几条微信,但他在赶高铁没能及时回复。
导致这位机车暴徒在呜呜呜呜。
「言灼:刚刚有点事。」
发完,他看向车窗。车站漆黑一片,窗户映出自己的脸,和自己脸上陌生的表情。
大概是,期待。
「秦渡凉:我还在开会,今天车出了很多问题。」
车队一般在赛事中心开会,那么就是在佘山的天马赛车场里面,言灼抬腕看表,到上海很近,一个小时而已。他知道秦渡凉住在哪个酒店,有点紧张。
车厢中响起广播,提醒乘客们,列车正在前往下一站。
高铁已经可以达到300的时速,言灼低头回复秦渡凉:「汽车工业不过百年,出问题很正常。」
「秦渡凉:车链锯车架,后刹失灵,后轮频繁抱死。」
「言灼:车架低了吧,不要过分追求低风阻,你们又不是方程式。」
「秦渡凉:好想你喔。」
「言灼:你好乖喔。」
「秦渡凉:可以语音亲一下吗?」
言灼失笑,想跟他说你不要总是在开会的时候玩手机,又想说你别急我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上海。
「言灼:不可以喔。」
「秦渡凉:QAQ」
言灼轻笑了笑,列车已经稳定保持在290km/h,向着他爱人所在的方向。言灼只穿一套单薄的西装,领带松下来一些,衬衫第一颗纽扣也被他解开,车窗外一片黑暗。
他微微侧脸看出去,六年前,他也是这样一个人坐在列车里,也是去看秦渡凉。
分手的那个暑假,秦渡凉终究一个人去了xīn • jiāng。秦渡凉骑一辆KTM,头盔里的通话器连接着车队大营,那是他的第一场环塔拉力赛。
他曾以为言灼会永远在自己身边,高考之后秦渡凉满心欢喜地告诉言灼,他已经报名了环塔,他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沙漠了!
沙漠啊。
彼时的言灼想,那一定很漂亮吧,大片大片金灿灿的沙丘,太阳落山的时候,沙丘会变成什么颜色?漫天繁星的时候,沙丘又是什么样子?
在那些沙丘上飞驰的,他爱的少年,又是什么样子?
他太想看看了,于是那个暑假他买了最漫长,最便宜的车票,去到了他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
欢迎报考石河子大学,双一流,三千八百公里,民航都得飞五个小时,够远吗?
你要是去北京了,我就签北京的车队。你要是去上海,我就住在上赛。
那些话支撑着十八岁的言灼,走过很多、很久难熬的时间。那年昆仑天路下了一场大雨,雄鹰张开双翼,大雨冲刷着山壁。
初来环塔的秦渡凉没有退缩,他骑在KTM上像个亡命之徒,像个无牵无挂不惧生死的暴徒。
他在昆仑天路的每一次侧滑、每一次摔车,雨里另一个少年的心脏就被鞭挞一次、油烹一次。
“前方到站……上海虹桥……”
言灼回神,车要到站了。
“请要下车的乘客,从……”
他要去见他,不能等了。不能再等到梦幻联赛结束、电竞之星结束,他立刻就要去见。
他等够了。
十点十分的上海站依然很多人,虹桥站太大了,言灼向地铁入口奔跑,顾不上这套斥巨资购入的西装崩掉了纽扣,西装下摆在他奔跑时不停向两侧后方飘扬。
再坐三十分钟地铁,就到了。
「秦渡凉:哇终于结束了。」
「秦渡凉:好冷,现在回酒店了。」
言灼捏着手机,见不到秦渡凉的时候会恐慌,他很怕一抬头,天空出现一道裂痕,接着一只手落下来,掐住他的脖子,说,你该回归现实了。
然后再睁眼,秦渡凉从未回来过他身边。
地铁运行轨道的风声像是琴弓在反复拉大提琴最粗的C弦。
他能想象到那根弦在颤抖、震动、嗡鸣的样子。
“唰”
地铁门打开的瞬间,冷风涌进来扑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