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言灼迅速调整好情绪,同时,导播因为失去了所有信号源,镜头切回了解说席。
言灼坐姿笔挺。
在北疆这样的旷野,长距离接收信号,就是会状况百出。此时秦渡凉车载的信号断源,可是断了画面的源,却还在收声。
于是言灼在秦渡凉的引擎声,和他周身的狂风声中,对着镜头说:“朋友们,这里是环塔拉力赛,全亚洲最大的拉力赛事。”
因为没有画面了,所以这时候解说要说点别的,来给导播调试的时间。
言灼说:“比赛只有一个冠军,但终点线属于所有人。史铁生写过这么一句话,‘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你能创造这过程的美好与精彩,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你能够镇静而又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丽与悲壮’,所以如果冠军台只站一个人,那我们就好好享受过程吧!”
画面回来了。
那黑色的摩托冲破了漫天黄沙,看不见影子,追得上风。
这自由的风好似能被秦渡凉抓在手中,言灼今天手腕上戴着六千万港币的翡翠珠链,藏在西装袖子里面。
画面切走后,他暗暗去抚摸了一下手腕上的珠链,一颗颗浑圆的翡翠珠子,看着画面里纵横驰骋的青年,言灼忽然感受到及其强烈的,被爱着的感觉。
SS1的终点在胡杨河市,胡杨河的终点线收车台上,大风中心,秦渡凉拿到了SS1赛段摩托组冠军。
第二天,从胡杨河市再次发车,南下往石河子市方向。
今年环塔与往年不一样的是,今年的最后一个赛段并不是昆仑天路,而是深入到塔克拉玛干腹地。
那是世界上最大的流动性沙漠,今年的环塔终点,不是睥睨天下的昆仑天路,而是长空孤烟的黄金沙漠。
SS2的天气显然比从塔城出来的时候好太多了,到戈壁地貌,汽车组有人陷车,路过的人下来帮忙拖车。赛会救援组很完善,几乎隔上个十几公里就能见到吊车和救护车。
xīn • jiāng很干燥,言灼不得不涂上厚厚的润唇膏,每天抱着花茶和果汁吨吨吨地喝,大量地补水。
赛期他和秦渡凉几乎见不到面,见着了也是匆匆一瞥,全靠微信聊,也不能聊很久,因为秦渡凉需要充分的休息。
今年的赛程会从乌鲁木齐前往吐鲁番,然后直接进沙漠。
赛程越走到后面,言灼越平静。秦渡凉的总用时一直在榜首,和另一个法国车手在第一第二浮动。环塔这种赛事,就像达喀尔,成绩已经不是大家最为关心的事情,而是全程,是有没有走到终点。
塔克拉玛干,曾经是言灼心里缺失的一块拼图。
高三的毕业旅行,那年环塔的SS6,沙丘赛段,彼时秦渡凉没有任何沙地赛车经验,他摔了多少次,人车分离的摔,人跟着车摔,车摔在人身上……
明明相隔千里,言灼却痛得身临其境。
今年,又走到了沙漠。
最后一个赛段,飞跃无人区。
镜头前,言灼说:“今年的环塔拉力赛,沙漠赛段占据全赛程的一半以上,天山脚下的峡谷,昆仑山上的昌光正如帕米尔高原盘龙古道的标语所言:‘今日走过了弯路,此后尽是坦途’。今天走过这跌宕的沙丘,此后入眼皆平川,千帆过沧海。”
18岁的时候,言灼希望秦渡凉平平安安的,希望秦渡凉的每个弯道都抱住弯心不侧滑。
25岁的时候,言灼希望秦渡凉……此后尽是坦途,入眼皆是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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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的高空是澄净的。
“冷吗?”秦渡凉搓搓他胳膊,把他搂住。
“不冷。”
沙子的比热容很低,太阳落山后,沙地的温度就迅速流失。
大营的篝火烧的噼啪作响,环塔这种规模的比赛结束后,大家是没有力气庆祝的。维修工们直接睡了一地,连玩手机的人都很少。
澄澈的夜空中满天星斗,这就是他们早该在高中毕业的时候就看见的星空。他们迟到了好多年,可星星一直在等。
“这是你第二个环塔摩托组总冠军了。”言灼抬着头,“很棒啊,一号车手秦渡凉。”
两个人在大营不远处的沙丘上坐着,夜风从四面八方侵来,也是因为沙漠上空永远有流动的空气,所以星星格外的亮。
“真的好漂亮。”言灼说。
秦渡凉点头:“来晚了好多年,不过没关系。”
“没关系。”言灼也说,“……毕业快乐。”
倏地,秦渡凉顿了下,偏头看他。
言灼还是在看星星,他的下颚到喉结,再向下,一个漂亮的弧线。
言灼说:“阿凉哥哥,毕业快乐,祝你前程似锦,抬头永远有星星。”
“好。”秦渡凉去握住他的手。
秦渡凉手腕上的万国莫哈维沙漠手表,和言灼手腕的翡翠珠链,腕表在下,珠链在上。秦渡凉将他手托起来些,两个人低头看着他们送给彼此的生日礼物。
“毕业快乐,灼灼。”秦渡凉说,“我是永远等你的沙漠,你是我亘古不移的星星。”
两只手十指相扣,一颗颗翡翠珠缠成一片,就靠在秦渡凉的莫哈维沙漠腕表上。
像是此时此刻的沙漠,和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