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每天都不理人,醒来的几个小时也都自己在病房里坐着,时不时就会发一通疯,老爹试着每天和他交流,后来他逐渐习惯了老爹的声音,能用纸笔做简单的对话了,但还是惜字如金,只肯写一些简洁的文字。有一天老爹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思考很久,歪歪扭扭写下了‘余声’两个字。”
“老爹说,‘劫后余生,是个好名字’。”
不知何时,封卓鸣把目光挪到了亮灯的那扇窗户上,长久的聆听使他眼眶有些干涩,他想让迟川继续说,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让余声变成现在的样子,又想再听听之前的事,想让迟川讲得细些,再细些。
可迟川却叼起了烟,给了他一段恰如其分的消化时间,他也想要一根,却发现之前那根还剩个烟屁股没灭。
尼古丁抚平了那点没来由的焦躁,封卓鸣弹了弹烟灰,重复着刚刚听到的:“……无法形成情感和行为之间的联结,是什么意思?”
迟川说:“你可以理解成‘无法对喜欢的人表达喜欢’。”
封卓鸣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是么?”
迟川偏过头说:“不是指口头说的喜欢,而是心动。”
“心动什么?”
“确切地说,当他对一个人产生心动或者悸动的情绪时,他大脑的行为和情感分区就会发生紊乱,这个结论还是清姨得出来的,她观察了余声好久。”
余声情况向好,老爹就把他从医院接回了家。
他们原本住在离警局不远的居民楼里,为了减少对余声的刺激,他们举家搬迁到这片偏僻的丛林,老爹自己动手盖了个带院的二层平房,他们哥俩楼上楼下每人一间卧室,条件不比城里差。
刑侦支队的工作忙起来不分昼夜,常常三天两头回不了家,迟川那边正值高三,偶尔住校,两人都没法24小时监护余声,就在这时,清姨来了。
那年付若清刚刚医学院研究生毕业,某天因为一个朋友的案子她认识了在警局工作的老爹,得知老爹在为有脑部疾病的孩子找护工,她主动提出可以帮忙。
“刚好清姨在学校主攻的方向是脑功能相关,也是把余声当作现实案例来研究,就这么在我家住了下来。”
刚毕业的付若清学识尚浅,她白天照顾余声生活起居,晚上就翻阅资料、搜文献,她不赞同老爹那套逃避理论,一点点把颜色融进余声的生活,刚开始余声必发疯,些微小变动都能引起他的强烈排斥,经过清姨不厌其烦的努力,他的阈值逐渐变高,接受程度也越来越强,渐渐地他能够走出房间,甚至走到屋外,他可以跑可以跳,可以唱歌大笑,甚至帮清姨洗完摘菜,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几乎和常人无异。
见余声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爹别提多高兴了,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以示庆祝,还特地为余声买了一只蛋糕,当他把蛋糕捧到余声面前,眼含热泪地说爸爸为你高兴时,余声一把把蛋糕糊到了他的脸上。
发生谁都没有料到的状况,付若清把余声叫回房间,问他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做,余声却无辜地说自己只是想谢谢他,言语间像是并没有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由于之后余声并没有再做出类似的行为,这件事就被当成一个意外,很快被大家忘到脑后了。
时间来到那一年春节,付若清为余声准备了一个在迟川看来很普通的生日礼物——一个八音盒。
也许是为了送给男孩子,她特意挑了个shǒu • qiāng模样外壳的,上弦的地方在枪尾,扣动扳机,音乐便代替子弹流淌出来。
付若清在二楼阳台上,伴着漫天烟花送给余声这个礼物,余声前脚接过枪,后脚就将付若清推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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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年前最后一更了,提前祝大家过年好!!!
第63章“为什么是我?”
当初盖这座房子的时候,老爹想的是二楼清净,空气又好,很合适余声休养,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最可怖的场景是余声突然想不开从二楼跳下去,所以老爹将阳台正对的草皮下铺满了蓬松棉,可尽管如此,当清姨大头朝下栽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是吓得魂飞魄散。
迟川先一步冲过去,在清姨的头和地接触的前一瞬死死抱住她的腿,清姨受了极大惊吓,脸色刷白,老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进了屋。
清姨让迟川快跟去,迟川几个箭步冲上楼,看见老爹双拳紧握,而余声像是没事人似的,正面无表情地摆弄那个shǒu • qiāng。
面对老爹的质问,余声又露出了不明就里的表情,丝毫没有做错事情的觉悟。
这次的性质和上次扣蛋糕截然不同,就连向来照顾余声的迟川在那一刻都觉得,面前的是一个不可控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