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砾碾碎,被车轮卷起拍打在底盘,余声沉默了很久,封卓鸣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还没到我该知道的时候?”
他记住了余声之前搪塞他的话——如果你觉得有不通的地方,那就是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
“……她只是想救赵澄。”余声开了口,“诊所药虽多,但这种效果是最好的,她不想瞒你……”
周边昏暗,唯有一点无济于事的光亮在前头,余声半垂着睫毛,眼波颤了又颤,封卓鸣似信非信地说:“但愿你说的是实话。”
距离密集红点越来越近,封卓鸣脚上频点油门,努力忽略心头那点烦躁。
又一次聊崩,就代表余声真的还有事没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有种感觉,余声不单单是想吸引他注意那么简单。按照余声的逻辑,此前他和迟川故意制造证据漏洞就是想让自己发现蹊跷并解除对他的怀疑,那一步是成功了,并且通过感人的背景故事让自己了解并动容,如果没出现那瓶药的话,他们很可能会继续计划,直到自己爱上余声。
可现在一切走向都变了,他心中的疑点变多,几乎让他们的计划全面崩盘,余声白折腾这一趟,迟川也白费了那么多吐沫星子。眼下他即将要把余声交给所谓的入侵者,药瓶作为证据一并上交,到时候余声就会彻底失去自由,他也不会再为余声找任何无罪的借口,而和余声有关的利益链条也将会一并拔起,所谓的诊所、心理医生、老局长和迟川,都将成为过去。
这么想了一通,封卓鸣竟然一点快意都没有,反倒更烦躁了。
他觉得自己像缺了点什么,身旁的人再次陷入死寂,可他却不愿再做打破沉默的人,只好闷头和方向盘较劲。
好在余声没让他难受多久,导航屏幕忽然被取了下来,余声在地图上做了个标记,又重新放了回去:“这是我住的地方,日后你带人搜查,记得自己先进去一趟。”
封卓鸣:“……为什么?”
“里面有一些我的秘密,可能对你不利。”余声点到为止,给封卓鸣留足了悬念,“那里也是屏蔽天穹主机的位置,但我还不能告诉你它在哪。”
“又是没到时候?”
“不,因为你和我不是一伙的。”余声说得像小孩子过家家,“都告诉你了就没法护着我的亲人。”
封卓鸣知道他指的是付若清。
后排的赵澄仍在昏睡,若不是在小诊所做了套检查,他可能连赵澄现在是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袖管里的药对赵澄的症,而且效果确实不错,如果付若清真的是为了救赵澄拿出的药,那他急着把人连窝端会不会有点忘恩负义了?
剧烈颠簸后,突如其来一段平坦的土路,让封卓鸣开着还有些不顺手。
速度直观地提了些许,他们和入侵者的直线距离已经不足二十公里。
导航上,余声的“家”就在西南方向,不久前他刚刚越过和它最短距离的那个点。
封卓鸣开了一会儿,忽然调转了车头。
虽然方向改变,但路况没有任何变好的迹象,封卓鸣甚至怀疑整片林子都是被挖土机掘过的,否则怎么会坎坷得如此令人发指。
好不容易挪到余声家门口,封卓鸣发现身后的尾随者也调转方向朝他们的位置来了。
“他们应该是跟着这车来的,所以你放心,我跑不掉。”余声看着封卓鸣说话,像是怕他改变主意似的。
封卓鸣捕捉到余声眼里的谨小慎微,不知怎么心情稍微好了许多。他下了车,看见周围漆黑一片,正想说这哪里有房子,就看余声跳下车厢往前跑了几步,用脚扒开厚厚的落叶,踩了什么东西一下。
萤黄的灯光自下而上螺旋升起,勾勒出一棵参天榕树的轮廓,树干由十数根粗圆的树身合抱,竞相蜿蜒向上,生长出敦实的枝干藤条,黑暗中的藤条如同触手,交错盘踞在木质壁垒外沿,封卓鸣这才注意到那葱郁茂盛的伞盖之下还隐藏着一个小木屋。
木屋材质纤薄轻盈,在小臂粗的藤蔓对比下显得脆弱无比,房顶屋檐已经完全被力量包裹,有的木板甚至已经在这种暴力绞杀下裂成了两半,它像是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残喘苟活的一隅,如果不是余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封卓鸣差点以为那是某个荒废的猎人屋。
“一般人来我都不点灯的,但你是例外。”余声绕到树干后,解开缠在一起的绳子,放下来一个软梯。
“从这上?”封卓鸣尊重余声的生活设施,但他也得考虑一下赵澄吧。
余声朝车上看了一眼:“我盖房子的时候就没想过让别人上来,要不你先把他留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