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边碎石簌簌掉落,余声朝他这边看过来,鼓足勇气之前,封卓鸣倏地意识到他之前忽略了雨林植被的高度,如果不想被丛林干扰,那就得比预计时间更早开伞,俯冲的时间也要减半。
还没等他计算清楚,身旁的余声便纵身一跃,斩断了他的思考,封卓鸣像是机械的木偶,紧随余声也跳了下去。
很快他就后悔了。
滞空的一瞬间,地球引力便像巨大的抓手,猛地把他朝地面砸去!
怕撞上山体,他特意选择大角度起跳,可实际坠落起来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崖壁瞬间就拍至眼前,凸出的岩石好似利刃,随时能割开他的肚子。
部队中的伞降训练一般都是在万米高空进行,没有山川河流干扰,难度相对来说并不大,可翼装飞行完全是以肉身搏自然,这一刻的封卓鸣就是一粒渺小的石子,殒在石壁上都悄无声息。心跳已经感觉不到了,呼啸的风声也逐渐远去,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使他肾上腺素飙升,也不管是不是时候了,他咬紧牙关在空中张开了双翼。
膨胀气囊迅速受压,如同和空气对掌,封卓鸣突觉一股强大的托力自下而上撑起了他的身体,急速掠过树尖,箭一般向空中飞去。
危险渐行渐远了,他被空气拯救,飞鸟一样真正融入了万里晴空,平和的气流仿佛静止的碧波,安抚着他略显僵硬的躯体,在逐渐放缓的的速度中,封卓鸣轻轻抬头,看见了从未见过的世界。
悬崖的另一侧,藏着难以言说的壮丽山河。
仿佛摊开一张千年画卷,俯瞰下去,青山叠翠,碧水绿波,湍急的河流好似温婉的血脉,不疾不徐绕村而落,随处点缀的土屋,或稀疏或拥挤,隔绝在世外桃源里休养生息。
这里可能就是余声说的那个村子。
封卓鸣这才想起找找余声的位置,他压低一侧肩膀,空气便像自动变轨一样助他的身体转了个弯,与此同时,余声从他的左边探了出来。
余声是躺着出现的。
千百次的飞行给了他丰富的经验,在跳下去的一瞬他当即张开翅膜,尽量让自己保持在封卓鸣之上的高度,以俯视的角度全程盯着封卓鸣的路径。
不是他有意疏远,只是紧急状况下贴近帮扶不但起不到作用,还有可能把自己也搭上。他只需要看着封卓鸣落向哪里,跟着去就是,至于能否飞起来,他相信封卓鸣做得到。
果真,封大鸟人如其名,天赋异禀,在克服了最开始的恐惧之后,他迅速掌握了飞行的基本方法,比余声最开始学的时候还要快。余声带着雀跃的心情飞抵他身旁,想和他分享这份他偏爱的自由,他有意在封卓鸣面前显摆,在空中翻了个身蹭到封卓鸣眼前,两人四目相对,一眼抵万声。
他朝封卓鸣竖了个大拇指,随后正过身准备开伞,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后背一痛,一声滞后的枪响由远及近,砸在他纤薄的飞行服上。
砰!
他仍旧固执地将伞放了出来,伞绸果不其然破了个口子,他迅速拉开四肢拉链,拉动伞绳控制平衡,可破口的降落伞犹如破洞的风筝,怎么飞都飞不起来了,即将坠落到欺近地面的高度,如果再没有减速措施,他就会摔进土壤,成为雨林的肥料。
千钧一发之际,他果断卸掉主伞,放出备用伞,可备用伞也失去了作用,他利用最后一点距离张开翼膜,一头扎进飞落的湍流里。
就要开伞了,封卓鸣还没飞够。
前半程余声不知跑去了哪里,应该没看见他慌里慌张的样子,他庆幸之余还觉得有点可惜。
他决心和余声一同开伞,翼装露怯,落伞他可不能输,可偏偏这个时候出了意外,不知哪来的黑枪击中了余声的伞包,他眼睁睁看着余声歪了一下,伞包多了个黑黢黢的洞。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加速俯冲想去抓住余声,可刚要靠近,就被余声弹出的伞面给推了回来。
操!
封卓鸣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风中抽动的破口像是在他身上豁了一刀,他竭尽全力大喊:“余声!下备用伞!”
一般极限运动的备用伞安置在伞包底侧,如果子弹打得不深,主伞坏了备用伞很可能还能用,所以封卓鸣才会让余声不要浪费时间,赶快弃伞换伞。
可周围噪声太大,余声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到了不得不开伞的时候,封卓鸣却松开自己的伞包拉手,并拢四肢朝余声坠落的方向加速冲去。
不能,不能让他掉下去……
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近,封卓鸣下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余声后知后觉终于换了备用伞,可是太晚了,仍旧高速的迫降使得他无法自己选择降落地,他连人带伞一同摔进了瀑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