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的话仿佛把时间带回了那段可怖的日子,迟川听得唇色发白,双手无措地握在一起。封卓鸣感觉疼痛加剧,头靠着墙问了句:“……还有葡萄糖吗?”
迟川没动,老爹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才走到一旁,从药箱里又取了一瓶。
封卓鸣喝完又问:“这些和赵平阑有关系?”
实验在军校内部发生,赵平阑作为当时的校长不可能脱得了干系,可根本没人能握有证据。
事故发生后,赵平阑迅速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军校是因为意外才失火,他会以军盟的名义对3名丧生学生的家属进行安抚和赔偿,事情平息后,他还引咎辞去了校长一职,瞬间逆转了原本不利于他的舆论。
“但事实上,在那场火灾中丧生的孩子远不止3名。”老爹目光缓缓转向一旁,那些原本围在一起的中年男女们,不知何时早已噤了声,默默看向封卓鸣,默默听着老爹讲述过去和曾经。
细小的啜泣声在回廊里被无限放大,像水滴缓缓渗透到封卓鸣心里,他开始头脑发胀。
“住在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都曾经失去过一个年幼的孩子。”
老爹此话一出,封卓鸣眼前倏地闪过一幅画面,他大惊,闭上眼用力摇了摇脑袋。
“什么?”他迷茫地看向在场的人,迟川看着他说,“我们就是因为那场火灾而聚在一起的,我们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家属。”
火灾发生后,赵平阑封锁了媒体对此事的所有报道,并且连警告带威胁地堵住了所有情绪激动家属的嘴。老爹虽然是被赔偿的家属之一,但一直对自己儿子的死耿耿于怀,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真相,更不忍心看到和他一样失去孩子的父母求助无门,于是成立了一个家属互助群。
迟川就是在小群第36次重建之后进来的,那年他16岁,小他两岁的妹妹在一年前的火灾里丧生,为了寻求公道,他辗转加入了这个群,并在一次线下聚会上第一次见到了老爹。
那时群里的成员互相还不了解,老爹并没有透露余声的事,后来见面的次数多了,成员间渐渐放下了心防。受过同样伤的人总是特别容易亲近,在又一次聚会上,老爹说他救下了一个幸存者,并且有证据证明他们的孩子并非单纯地死于火灾,所有人都崩溃了。
他们拧成了一股更加紧密的绳,义愤填膺地聚在一起,他们甘愿以老爹为首领,沉下心来等待时机。他们见到余声,有的想起自己孩子也曾提起过那个考试,有的看见他脸上的伤,就哭到昏死过去。
军盟的封杀仍在继续,豪恩军校像是历史上的污点,发布到网上就被和谐成米字花,而随着他们团体的越来越壮大,军盟的眼睛也盯上了他们,盯上了他们早已千疮百孔的家。
赶尽杀绝的做派激怒了老爹,他决定将家搬到远离喧嚣的雨林深处,也是为了余声的身体考虑,无论如何,余声都不能再变回疯疯癫癫的样子。
幸运的是,有十几户家庭决定和老爹一起走,落户三个月后,余声发明了一套屏蔽天穹系统,能永久隔绝军盟的雷达信号,这样他们就相当于永远消失在了这片地球上。
就这样,他们拥有了一个新的完整的家,同辈男子按照年龄排序,拜把子成了兄弟,女子按家属归门,迟川则认了老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余声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极尽所能地对余声好,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一些内心的亏欠。
他们很快就适应了余声的状态,并且友善地向他表达喜欢,他们知道余声有个心心念念之人,而且只要一提他,余声向来惨白的耳朵就会挑上一抹粉红,连他本人都不曾注意过。
故事讲到这,封卓鸣自然听出这个人是自己,他想问点什么,嘴唇却不听使唤。
灵魂像是出窍了,眼前快速闪过的画面越来越多,甚至开始干扰他的视线,他用力捏了下自己肩膀的伤口,疼痛迟钝地传递到他的大脑,只使他清醒了几秒钟,而就在这几秒钟里,他瞥见了仍被他握在手里的葡萄糖瓶子。
没有标签,残留的液体颜色看起来不太纯正。
“你……给我喝了……什么?”他瞪着迟川,迟川紧紧盯着他,双手握得比之前更紧了。
老爹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和若清给你吃过的那款成分一样。”
那颗药给封卓鸣造成了巨大痛苦,下意识的,封卓鸣也觉得自己现在就要裂开了。
“为什么总给我吃药……到底……想要我什么……”
画面飞速掠过,封卓鸣闭上眼睛,却看得更清晰,那些缩略图一样的场景有的他瞧起来无比熟悉,比如一支木质shǒu • qiāng,比如笼子里蠕动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