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在会场逡巡了一圈,突然发现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熟人——他那天性放荡不羁的发小。
宋阑不是个热衷于慈善的人,但他出现在这场晚宴中的原因很好理解——对面那个面容清秀脸色阴沉的姑娘。季青临试图在内心计算这是第多少个被拱的白菜,但天生不擅长数学的大脑在数到两位数的时候就罢工了。
宋阑带着为难和悔恨的表情,鉴于他这个人是没有这两种感情的,此刻演出这种感觉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在跟人家分手。
什么样的人会在慈善晚宴上跟女朋友分手?!
季青临此时有点厌烦自己敏锐的五感了,即使隔着几米的距离,分手现场的每个细节还是清清楚楚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突然对宋阑十分鄙夷——这人不但分手时的表情毫无新意,分手语也陈词滥调,又是听惯了的“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那一套。
姑娘肌肉僵硬地听他自我贬低,丝毫没有被他诚恳的表情打动,而是从一个未曾设想的角度反问道:“那既然都是你的错,为什么最后被甩的是我呢?”
宋阑被这一问镇住了,平日里造词无数巧舌如簧的口才竟然无言以对。
“如果你那么差劲,最后应该是我甩你,不是你甩我啊。”姑娘继续质问他。
“呃……”宋阑发现自己破解不了这个逻辑,只得破罐子破摔地说,“好啊!那你来甩我,现在就甩!”
“为什么?”姑娘奇怪地看着他,“我又没想跟你分手。”
宋阑的脸色憋闷得红似猪肝,最后咬了咬牙说:“好吧,那其实是因为是你不好。”
季青临绝望地捂住了脸,这人真是没救了。
“你对我没有吸引力,”宋阑此时脑子已经不在转了,随口乱扯道,“可能是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吧,总之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看着你都没有冲动,这还怎么谈的下去呢……”
话音未落,对方把桌上的老白干朝他泼了过去。这是每次分手的固定结局,宋阑已经熟练得让人恶心。他先是闭上眼睛免得酒精灼伤视网膜,然后带着落魄的神态踉跄着逃走,连替换的衣服都提前准备好了。
姑娘还在原地咬牙切齿,季青临看着发小远去的背影,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人是该尝点教训了。
他在姑娘对面坐下,神色严峻地说:“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们说话。”
女方睨了他一眼,显然是对于分手这种不太体面的事被别人看到而恼怒。
“那人是我发小,”季青临说,“我得替他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对方紧紧攥着二锅头的瓶子,季青临有点害怕下一秒玻璃渣就会四处飞溅。
季青临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正经的神态:“其实他是同性恋。”
姑娘猛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他是同性恋,”季青临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他自己心里清楚,但是又不敢承认,所以一直在挣扎。”
“哦……”姑娘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点点头,脸色明显回转,大概是成功地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宋阑刚才的话。
季青临点到为止,丢下一个炸弹就立刻起身,害怕再晚一秒自己就会破功。此刻在学校卫生间更衣的宋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动出柜,活该,这人祸害的姑娘也太多了。
季青临傻乐着走到操场边缘,深呼吸几下平复情绪之后,又开始四处搜索林孟商的身影。不过在看到心上人之前,倒是意外地先遇到了直系亲属:“哥?”
季行砚似乎也注意到他了,优雅地拨开人流朝他走过来。平常的商业精英范倒是还在,但少了西服领带衬托,看上去平易近人了许多。
“你怎么会在这?”季行砚静静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晚宴酒会之类的活动吗?”
季行砚盯人时有一种习惯,目光直视对方的眼睛,并且长时间保持不动,很像是鹰隼锁定猎物时的注视。这种眼神太过有穿透力,让人有种内心的秘密已经袒露无疑的错觉,很容易脊背发毛或者心如擂鼓。“我……”季青临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能心虚不能心虚,“我跟着宋阑来凑热闹的。”
这理由倒还说得过去,季行砚似乎相信了,也没有追问的打算,谢天谢地。
“哥最近怎么开始关注农民工教育问题了?”季青临擦着汗转移话题。
“不是,”季行砚随意地往操场方向一指,“我跟着她过来的。”
那一指虽然毫无准头,但季青临立刻就看到了所指的对象——季行砚名义上的未婚妻,虽然两人还没结婚状态就像已经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