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眼皮,勉强看了眼面前仍瞪着大眼炯炯有神的人一眼,随即又疲倦地闭上,低声嘟哝:“怎么还不起作用……”
那镇定剂说有安眠的效果,别是假的吧?
江述维眼里依旧神采奕奕,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隐隐泛着紫光,涣散着仍没法凝聚神彩之外,果真是半点睡意也无。
林凇无法,只能顶着已经因为过度困倦而有些发直的大脑,学着对方的样子,伸手环上他的腰,将自己的身形勉强稳定挂靠住。
然后伸出手掌,像是在哄小孩睡觉一样,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
轻柔舒缓的力度,好似有种安抚人心的魔力,伴随着空气里那交织纠缠在一起的暖酒甜香,两人像是在大雨磅礴的森林里终于找到了落脚处的幼崽,相互依偎着,一起慢慢陷入那沉沉的梦乡。
梦境里,入目之处皆是漆黑深沉。
明明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却意外地不会让人心生恐惧,静谧平和得反倒像是片温柔无声的湖。
江述维站在原地,有些迷茫。
那些过去的记忆曾困顿了他许久,如今这片迷茫着绝望的泥泞沼泽,就这么被人无声无息地填平了。
裂开的伤口被温柔地抚慰着,弥漫着香香甜甜的味道犹如心灵的慰藉,却格外似曾相似。
江述维忽然记起一件被自己早早遗忘的事。
那时他的年岁似乎很小,犯病时那焦虑的情绪在脑内烈火烹油般灼烧着神经,尖锐的刺痛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也没办法好好休息,整个人就像是风中燃烧的残烛,火势看似熊熊无尽,神智却已然如一条绷紧的棉线,被火焰拉着庆祝最后的狂欢。
直到那个如醴泉般清润的人在面前出现。
被灼烧着的他依靠本能快速做出了判断,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宛如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了对方。
脑袋枕靠在对方小小的肩头上,多日来那令他头疼欲裂的轰鸣声顿时消散殆尽!
他得寸进尺地伸手怀抱住那人窄细的腰,摩挲着那瘦弱的身形,埋首于那脖颈间狠狠一吸——啊!鼻尖充斥着的燥热气息,顿时被那明明淡得要命却清甜滋润的香气占据了上风。他闭着眼,当即便昏睡得一塌糊涂。
那是多日以来的第一次安眠。
江述维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淋漓的水汽里,好似还有旧日阴影烙下的痕迹,但十指指腹才残留下来的融融暖意,却倔强地向下缓慢延伸,直至将那温润的触感传递蔓延至掌心深处。
亦如那段令人依恋的过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