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什么!还有十五万!”他这时倒不体面了,表情狰狞,声音大到过路人都侧目,焦急地要求,“你把钱给我再走,我他妈不是办完手续了?”
陈珂贤脚步没停:“不是给你转了十五万?”
看得出万晓是很努力在控制仪态——几分面子对这个人来说比命还重要——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面红耳赤道:“我办完了!你得给钱!给完钱才能走!”
“判决书上写的十五万,我给清了。你现在去法院告我也没人管了——我对你就只有十五万的债,知道吗?”
陈珂贤被那张扭曲的面孔挡住视线,想他很多年前那张脸本来是很好看的,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样。
万晓僵住了。那剩下的十五万……
那多出来的十五万是他在法院判决生效后跟陈珂贤又是死拖又是要挟才说下的,当初就是坐地起价,没合同可签。
可是要还的债怎么只十五万?他早被公司开了,没学历又年纪大,失业这么久了,一分钱都难赚,少了那十五万他怎么还得清信用卡?
陈珂贤要往回走,被万晓死死拦住:“我迁都迁了!迁都迁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必须把钱给我!”
她站定了,高跟鞋尖砸在地上“咚”地一声轻响,目光冷静得近乎嘲弄:“我和你现在没关系了,你凭什么问我要钱?”
万晓没有可以拿来威胁的东西了,光天化日之下,这里人来人往,交警就在不远处的路口执勤,他曾经所有拿来压制自己妻子的手段都试使不出,他在前妻面前变成了一只纸老虎,扭曲的、狼狈的、虚张声势的,除了怒吼和谩骂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没有那十五万他怎么办?他吃什么?房租怎么办?他怎么活?
他感到血压暴涨,冷汗阵阵,虚浮的目光慌乱移转间,在余光里看见远处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他就站在街对面的交通灯边,正面色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的方向,看向妈妈的背影时眼睛里都是担心,而对上万晓的目光里就只剩下愤怒和警惕。
这一刻,就是这一刻,整个余生里万晓都难忘的一秒,他在人来人往的潮流里突然感到无穷无尽的恐慌:
他的孩子不做他的孩子了。而他拿了钱、没有了房子,从小对他宠溺无度的母亲也早已经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