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砚一边帮小明放松肩颈,一边回忆往昔:“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放弃保研之后,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转学生物学,考了皇城大学的研究生,研一的时候就公派留学了,直到博二才回来,后面毕业就留在皇城大学任教了。其实这十年挺稀松平常的,除了学习,就是照顾母亲,偶尔有人提出和我交往,也就顺势答应了,但交往都不会超过一个月。”
“十年那么长的时间,你这讲的也太简单了吧!”
“可是真的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记忆力除了论文,就是精神失常的母亲,偶尔会想一想我的小明现在在干什么,还记得我吗?每次想到小时候我们相处的点滴,就觉得很美好,可是太美好,以至于我时常怀疑那些美好的过往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一场梦,只有看到右手的伤痕方才知晓那是真实存在的。我与小明真的有过一段很美好的童年时光。”
左既明听了这些话,紧紧地搂着宋清砚:“清砚哥,我们以后会更美好的!”
宋清砚笑了笑,问道:“那小明呢?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左既明也开始回忆起那段过往:“你刚消失的那段时间,我就每天蹲在你家门口,等你回来,直到中介带人来看房子,我才知道你再也不会回来了。然后将自己在屋子里关了几天,几天之后,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开始很认真很认真的去学那些好难懂好难懂的知识,反正高中三年就是埋头学习,一心只有皇城大学医学系。”
左既明初中的成绩有多差宋清砚是知道的,皇城大学有多难考,宋清砚也是知道的,他的小明一定是付出了非常多非常多的努力才能成为他的学弟。
“刚开始学习是不是很痛苦?”宋清砚问。
左既明摇头:“其实当时不觉得,就只是知道自己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想到那晚,学习反而能够让我变得全神贯注,不在去回忆你被血染红的模样。其实我原本是进不了医学系的,也做好了再战一年的准备,可是前面有同学放弃了,补录的时候轮到我了,我当时高兴坏了,差点就哭了出来。”思及此处,左既明突然想起那时的激动,到现在也仍是觉得侥幸。
宋清砚能够想象那个画面,是真的很不容易,幸好上天还是眷顾着小明的。
“因为是最后一名进去的,一想到你当年可是第一名,就觉得不能偷懒,要追上你的步伐。所以大学和研究生也过得很无趣,除了与邓学长的那段经历,其他时候基本都是泡在图书馆或者实验室。”
“怎么没有读博了?”
“研究生期间,为了给奶奶治病,耗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还欠了债,就想着早点出来工作了,当然,我现在已经将债务还清了。”左既明立刻表示自己现在是零负债。
宋清砚几乎能够想象小明那时的艰辛,一边兼顾学业,一边要忙着赚钱给奶奶治病。
“奶奶后面对你好吗?”宋清砚问道。
左既明想了想:“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后面我收敛了脾气,她骂我的时候也不顶嘴了,要打我的时候就站着让打,也不闪躲,她可能觉得没意思了吧,渐渐地也就不打不骂了,有多和善也谈不上,至少在一个屋子里生活得很平静。但是我考上皇城大学的时候,她应该是挺开心的,拿出一本存折,里面是我爸当年出车祸的赔款,她说给我当学费。”想起生命中最后的一个亲人,左既明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原本我以为,我对奶奶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可是当我突然收到医院下的病危通知书,一下子就崩溃了。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很在乎她,只是自己从未察觉。”左既明的声音有些酸涩,直到老人最后的关头,他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宋清砚心里也同样不好受,左既明那时候的经历也正是自己前不久才经历过的。在得知母亲肺癌中晚期时,他也才恍然发现,这是世界上自己仅存的一个亲人。哪怕她曾经对他不算好,甚至是有些折磨,他也还是想要竭尽全力去挽救她的性命。
“我将房子卖了,借了些钱准备做长线治疗,可是奶奶她自己拔了仪器,我当时被吓住了,连忙去叫医生,可她却拉住我的手,让我不要在她身上砸冤枉钱,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似乎是把之前二十多年没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可是她还没说完,就走了。”
左既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说来也可笑,我们在一起生活二十多年,在一起好好说话的时间却只有她生命最后的那几分钟。”
两人相互讲述着那十年光景,用这样的方式来参与进对方的缺失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