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气息似有不稳,眼梢之下,一抹浅浅的红,暗藏着万般的心伤与委屈,嘴唇翕动,几欲启齿,最后却只说了一句:“我去洗一下手。”
费力的挤出几个字,方元展步出了屋子,背影孤独萧瑟,连身后的影子都显得有些落寞。
宋吉祥垂眸,快速的收回了自己放在那个背影上的目光。
不过三五分钟,青年再次回来。衣衫规整,神情从容,好似刚刚澎湃的情绪皆是臆想。
他略湿的头发向脑后拢去,露着清冷桀骜的眉眼,给人过于精明强干的感觉。
“宋老板,我们谈谈?”他坐在刚刚的凳子上,拿起一只橘子慢慢剥皮,“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也不是合适的地点,反正用你的话来说,我们不是什么至亲好友,所以也就凑合吧。”
宋吉祥应的痛快:“谈谈,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宋老板,我抱着什么目的你心知肚明,这几个月我所表现出来的诚心我不相信你看不到。”
橘子剥好了,方元递了过去:“我也知道你最近心烦意乱,因为你动摇了。”
青年微微探身,柔声问道:“你还爱我,对吗?”
时间被拉长变慢,八点档电视剧里的笑声扭曲的滑稽,四周的景物倏忽而远,像放大了图片中的某个角落,这一偏隅只剩两个相望的男人,与那些缠绕不清的视线。
在宋吉祥深邃的目光中,方元的声音有点抖,他再次问道:“吉祥,你还爱我,对吗?”
“我不恨你,也不讨厌你,相反,现在也会因为某个时刻为你心动。”宋吉祥接过橘子,坦言道,“但这不能证明我依然爱你,你是我曾经的恋人,我在和你相处的时候,偶尔会代入曾经。”
男人撕下橘瓣上的丝络,这还是几年前给方元剥橘子时养成的习惯。方元的习性伸缩度极大,脏活累活能干,粗茶淡饭能咽,赶上特殊因由,街边看起来卫生堪忧的小食也能将就。可一旦条件允许,他便优雅矫情起来,衣物吃食,都开始计较,内衣的面料要精梳纯棉,橘瓣上丝络也要剥干干净净
宋吉祥的声音低低沉沉,看着橙黄色的橘瓣似乎见了遥远的爱意。
“我不否认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出色、耀目,闪闪发光。”男人将剥好丝络的橘瓣送回方元手中,“但我们不可能了。”
闻言,橘瓣在方元手中再次捏出汁水:“你不是喜欢吗?为什么我们不可能了?”
宋吉祥无奈,从口袋中翻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巾递到方元手中:“擦擦。”
他看着一脸郁结的青年,缓缓说道:“我是喜欢你这种性格的人,但不一定非得是你。”
“!”
方元感到了羞辱,压着心中翻滚的怒意将漂亮的橘子扔进床边的垃圾篓,他认认真真的擦着手,冷言道:“宋吉祥,你是不是一直恨我向你隐瞒了闻军的事?恨我骗了你的钱?一直都没有原谅我?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已经原谅了我,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我的真心吗?”
“方元,我们的矛盾点一直不同。”宋吉祥真挚的盯着极力保持着平静的青年,“你一直揪着过去,而我看的是未来。”
因反复用力擦拭,修长白皙的手指已经被劣质的纸巾磨红,宋吉祥握住那截腕子,无奈的将纸巾从方元手中抽离。
“方元,我爸和你爸的事情在我的世界里已经翻篇了,我为这件事承受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现在我不会再因这件事情给自己找任何烦恼。你不是行凶的人,别再给自己身上捆绑枷锁了。再者,若不是当年最后关头你拦下我,我早就吃了枪子儿,坟头的草可能都三尺高了,所以要是真论起来,我还要谢你。”
“至于我恨不恨你骗我的钱?这都是老生常谈了。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信,从始至终我都没心疼过那些钱,那笔财富对我来说是意外之财,有了它,我的复仇之路走了捷径,我用这笔财富狠狠的报了仇,而这财富又以意外的方式消失,我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有什么好可惜的?”
看着方元殷红的眼尾,宋吉祥心中不忍,可他并没像每次那样错开目光,依旧深切盯着青年闪着碎光的眼:“而你,方元,就像那笔意外之财一样,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曾经,你是我宋吉祥的全部,现在我们没有未来。”
指茧已经刮得生疼,方元低哑的声音像在秋夜里沁过:“为什么没有未来?宋吉祥,有没有未来凭什么你来评判?”
点滴已经打完,宋吉祥关了输液器,自己单手拔了针,因为动作粗鲁,针口沁了一点血迹。他用拇指压着,在床上转身坐好,与方元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