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我们将豆浆挂在龙头上,又晃晃悠悠地向家里骑行过去。
向梧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这样的题材,万一不卖座怎么办?”
我顿了顿,随即笑出声:“没关系,拍摄基调我们可以定得轻松一些,反正,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拍成彻头彻尾的商业片,其实我觉得,像你母亲们这一代人,很有代表性,他们处于时代发展的正中央,既见证过农村社会的贫穷饥饿,又经历过信息社会高速发展的冲击,加上我们故事主人公本身经历的传奇性……总觉得,能将这一切展现出来的话,会很有意义。”
怔愣住一般,向梧凝视着我,我想他大概是讶异的,或许他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老实说,在正式将这一切说出来之前,我也没意识到,原来我是这样想的。
我和向梧在外公家呆了约摸有四五天的样子。
其间,用讲故事的形式,向梧跟我分享了许多他自己的想法。
虽然这些素材不一定最终都要用到电影中,但我觉得,这其实也是“意义”的一部分。
向梧告诉我,其实在他小的时候,外公家养过鸽子,鸽笼总是高高地挂在临近于房顶的地方,鸽群每天都会飞出去,然后按时回来。
那时候的外公还没有现在这般衰老,为了照料好这群鸽子,他会跟觊觎鸽蛋的蛇们斗智斗勇。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问向梧:“蛇能爬到那么高吗?”
向梧点头,“可别小瞧了那些家伙,有时候一笼子的鸽子蛋都会被它们偷吃光了,鸽子妈妈回来之后都抑郁了。”
我忍不住问:“你见过蛇吗?”
向梧沉吟片刻,“小时候见过,后面不再养鸽子了,也就没见过了,不过我见到的是死蛇,外婆拿着铁铲将它铲在上面,被我看见的,青色的一整条,那个颜色……还蛮好看的呢。”
“有毒吗?”
“不知道,应该有吧,不过幸好没有人被咬到,以前我还困惑,鸽子会飞,蛇在地上爬,蛇怎么会是鸽子的克星呢?那之后我明白了。”
有时候,听着向梧絮絮叨叨地讲着他小时候的那些事,我不禁感慨,其实,“农村人没见识”这话,不完全对,人家生长在农村,见到的听到的所感知到的,其实也都是城里人所无法想象的。
向梧说,虽然后来他搬进了城里,但他最怀念的,还是儿时的乡村生活,或许是因为那些日子距离他如今的生活过于遥远,它们就像是被加注了柔焦镜头,显得美好而梦幻,不像是真的。
“但就算现在搬回农村住,也不会有记忆中的感觉了吧。”向梧勾起唇角,笑了笑。
的确,如今的农村已经同往常大不相同了。
看着向梧好似掉进回忆中的侧脸,我想,或许其实,他怀念的,不止是他的童年。
第23章镜头语言
“家里后院种有竹林,向梧小时候,总觉得竹叶的形状跟鹿角很相似,于是他经常将竹叶插在发间,幻想自己是一头森林里的鹿。”
我建议向梧写下那些“一闪而过的灵感”,无论主人公是他的母亲,还是他自己……如果必要的话,甚至可以是他那些并不相熟的邻居,我需要尽可能多的生活片段来支撑起电影的背景,各种不同角色的塑造,自然也都是有必要的。
而对于我的这一提议,向梧自然是支持的,他似乎已经对新剧本的撰写有了初步的想法,他开始跟我探讨起了具体的情节,譬如开头怎么开,小高潮在第几页结束合不合适等等。
彼时的我们正坐在回程的大巴上,为了更多地感受到各地的“风土人情”,我们决定搭上慢车,走走停停,到各种各样的地方探查体验。
没办法,如果导演自小便生长在自己需要拍摄的地方,其实是不大需要这些冗余的过程的,但似乎对于任何小镇,身为城市青年的虞冬青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外来客,所以,还是时时刻刻保持谦卑为好。
坐在车上,向梧似乎已经有了无尽的灵感,他不再握着稳定器到处拍摄,而是拿出了笔和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十分认真地在上面写写画画。
“对视力不好。”我拿过他手中的本子,低声提醒道。
向梧只是笑笑,似乎并没有对我中断他动作的行为感到任何不满。
我垂眸瞧着他写下的字样,一时间蹙起了眉头,我没想到他的字迹能难看到这个地步,曾经在学校中,我也不是没见过他写的字,一笔一划端端正正,而今,是因为在车上吗?
“很难看对吧?”向梧撑着下巴,在车辆的颠簸中,他轻轻地笑着:“我正常写字其实就是这样,如果想要写好看,就不得不写得很慢,就像我曾经写给你的那些……”